陸清洛回到居所的時候,喬瑞峰剛換好衣服,用毛巾抹臉。
“失敗了?”
毛巾蓋在臉上,聲音有點悶。
“成功了一半?!?/p>
陸清洛斯斯文文地坐了下來,自茶幾上拈起一本言情小說,拿在手里把玩。
喬瑞峰將毛巾丟在一邊。
拿過茶壺,灌了幾口,說道:“那就是失敗了……讓老宋帶足人,去把事情擺平吧?!?/p>
陸清洛用手比劃了一下,說道:“幼兒園里還有兩桿槍……”
“想火中取栗,就不能老想著不付代價……那你打算怎么辦?”
陸清洛嫣然一笑,說道:“他們?nèi)绻疵?,我們就避讓,拉陸市長入局。就說大局為重,我們主動和好,讓市長幫忙協(xié)調(diào)。氣死他們,讓張文書繼續(xù)吐血?!?/p>
“不拼命呢?”
“那就煽動那些閑漢,攻擊幼兒園,激化矛盾,逼他們拼命?!?/p>
喬瑞峰坐了下來,想了想,說道:“如果是我,我就選擇逃……”
陸清洛笑的有些冷冽,說道:“那就追……人一旦開始逃,就很難停下來。失去了決死的勇氣,只會死的更快。這才是我們想要的結(jié)局。”
喬瑞峰又問:“那他要是選擇主動和好呢?”
陸清洛搖頭,十分肯定地說道:“不會?!?/p>
喬瑞峰聳聳肩。
陸清洛說道:“如果他選擇主動和好,在這兒庇護(hù)所里,便泯然眾人了……一個沒有特點的張文書,不會有人追隨,不足為懼?!?/p>
喬瑞峰笑道:“張文書有什么特點?”
陸清洛說道:“理想主義……”
喬瑞峰“哦”了一聲,說道:“倒是蠻奢侈的……終究是年輕人。有理想好呀,有理想的人才好對付。”
他頓了頓,卻忽然轉(zhuǎn)頭,看向陸清洛,淡淡地說道:“清洛,我臨走時,是不是跟你交代過什么?”
陸清洛聞言,愣了一下。
面色有些不好看。
她抿了抿嘴唇,調(diào)整好表情,說道:“我知道……但你要相信我,我的判斷不會出錯的,這么久以來一直是這樣……”
喬瑞峰嘆了口氣,說道:“你還是沒懂我的意思……你的判斷不會出錯,我知道。但我說過的話,無論對錯,希望你記在心上。你的話之所以有用,是因為,我允許它有用?!?/p>
陸清洛試著微笑,調(diào)和一下氣氛。
但笑的卻有些勉強。
喬瑞峰說道:“就像那些小廣場的女人,對,女人對我而言,只是物品,我不在乎。不過,那也是我的物品。她們可以死,可以被扔掉,但你不該不詢問我,就去做?!?/p>
陸清洛身上的鋒芒斂盡,低眉順眼地說道:“我明白了,峰哥?!?/p>
弓著腰,給他倒了茶,侍立在身側(cè)。
喬瑞峰端著茶杯,飲了一口,笑道:“嗐,跟你開個玩笑,別當(dāng)真,弄的我怪不好意思的。去坐,去坐……”
陸清洛笑了笑,卻并未坐下。
喬瑞峰也沒說什么。
喝完茶,站起身往外走:“乏的很,我去睡個覺,你有事的話,直接喊老宋他們?nèi)プ??!?/p>
陸清洛“嗯”一聲。
喬瑞峰踏出了門,身影漸漸消失。
“盯緊張文書他們,既然已經(jīng)動手了,我希望有個好結(jié)果。我不希望庇護(hù)所里,還有新勢力生長……”
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
陸清洛站了許久,才緩緩坐下。
看著門外的景色,有些發(fā)怔。
許多已經(jīng)忘卻的往事,以及情緒,不知何故,又涌上心頭。
她不是這個團(tuán)隊的元老。
與喬瑞峰也非親非故。
加入進(jìn)來的途徑,與別的女人,并沒什么區(qū)別。當(dāng)年也如物品一般,受人凌辱,毫無尊嚴(yán)。
后來憑著聰明才智,脫穎而出。
替喬瑞峰出謀劃策,打敗了一個又一個競爭者,才取得今日的地位。
她總是表現(xiàn)的淡漠而高冷。
大約想以此來與末世里的那些女人區(qū)別開,守住自已的尊嚴(yán)。
時間久了,形成了習(xí)慣。
今日卻又忽然意識到,這一切如此脆弱,全部建立在那個男人的喜好上。他開心,自已就擁有一切;他不開心,自已什么也不是。
思緒萬千,紛亂如麻。
下意識地想到了張文書。
想起他站在那些女人尸體前痛苦的模樣,想起他不堪打擊,吐血的身影。
這是她非常得意的手筆。
終究勝了一籌。
此刻卻又多了些別的感覺。
她想起在幼兒園,捉住的那個胖阿姨。
無論怎樣毆打折磨她,就是撬不開她的嘴。哪怕最后放縱喪尸咬她,她已經(jīng)嚇的瑟瑟發(fā)抖,卻依然選擇了以最痛苦的方式結(jié)束自已的生命,去守護(hù)那群人。
自已是否能做到?
自已是否愿意去做?
張文書身邊的這些人,為何如此倔強?就連剛加入的那個瘦巴巴的老頭,一直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人物,如今卻也不要命似的,去保護(hù)那個人。
為什么呢?
這讓她非常不舒服。
他們憑什么,活的如此有尊嚴(yán)呢?誰給他們的權(quán)力?
直到想起了蘇櫻。
才又輕輕舒了口氣,感覺輕松了些。
并非每個人,都認(rèn)不清現(xiàn)實的。
畢竟還有蘇櫻這樣清醒的人。
而此刻,幼兒園里,蘇櫻正悄悄觀察眾人的反應(yīng)。
張文書被扶著,回了幼兒園。
眾人緊張極了。
他卻推開大家,獨自踉踉蹌蹌,走進(jìn)了房里,將門鎖了起來,把自已關(guān)在了里面。
那狼狽單薄的身影,看的人心酸。
然后,大黑狗就守在了門外。
再也沒有人能靠近。
它表現(xiàn)的非常不安,渾身毛發(fā)豎起,齜牙咧嘴,敵視地看著每個試圖靠近的人,隨時準(zhǔn)備與人拼命。
仲黎黎滿臉淚水,擔(dān)心極了,想進(jìn)看看。
卻被大黑狗攔下了。
她不管不顧,往里面硬沖。大黑狗一躍而起,竟將她撲倒,亮出利齒,往她身上咬,兇狠極了。
好在阿貍及時沖來,撞開了大黑狗。
而大黑狗一口咬住了它的脖子,將它甩了出去。
阿貍守著自已的主人,對著大黑狗齜牙。
卻顯得有些畏縮。
它還不敢惹正處在憤怒狀態(tài)的大黑狗。
仲黎黎爬起身,端著弓弩,對著大黑狗怒道:“你給我滾開,否則殺了你!”
大黑狗低伏著身子蓄力,口中低吼,隨時準(zhǔn)備撲擊。
眼睛里盡是殺意。
趙世清皺眉,喝道:“別鬧了,都消停些!”
仲黎黎不服氣,想說些什么,卻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你如果再瞎鬧,我就讓人把你扔出去!”
仲黎黎這才老實些。
趙世清背著雙手,靜靜站立在院子里。
一言不發(fā)。
他不像其他人那樣滿臉惶恐與不安,但身上氣息凝重,讓人不敢靠近,更不敢隨便說話。
連薛甜甜都老實待著,不敢問東問西。
眾人擔(dān)心,是有原因的。
庫房營地的人都知道,張文書受傷的時候,大黑狗便會守著他,寸步不離。
但以往,它的行為并不如此次激烈。
大黑狗一直很聰明,分得清敵我,所以張文書受傷時,它并不會攔著別人不讓靠近。
這次如此決絕。
不知是責(zé)備在場諸位的無能,害自已老大受傷;還是張文書受傷很重,情況比較危險,所以不允許別人靠近。
一直弄不明白,它是如何判斷傷勢的。
張文書只是氣血淤積,按理不會太重,但它既然判斷嚴(yán)重,那多半真的很危險。
幼兒園愁云慘淡,顯得風(fēng)云飄搖。
即便趙世清站在這里,也無法扭轉(zhuǎn)這種氛圍。
以前張文書好好的,大家還沒什么感覺。
每日嘻嘻哈哈,即便遇到困境,似乎也很樂觀,總感覺會找到辦法解決。
那時候,即便剛來庇護(hù)所,團(tuán)隊只有幾個人。大家也滿懷信心,總感覺只要愿意,就能扳倒庇護(hù)所的首領(lǐng),取而代之。
自始至終,都感覺理所當(dāng)然。
而一旦張文書倒下,忽然就慌張起來了。那些理所當(dāng)然的想法,被風(fēng)吹散,無影無蹤。
甚至心里在想,大家還有機會活著離開庇護(hù)所嗎?
陸沉沉和薛甜甜都很強,小丁和陳成也不錯。
但單單靠這幾個人,能應(yīng)付得了喬瑞峰,張白凱,董華峰那成百上千的小弟么?
如果張文書真的出事,以后聽誰的?
趙世清是否有那么強的凝聚力?
不說別人,陸沉沉?xí)衤爮埼臅菢?,聽他的么?/p>
而現(xiàn)實情況是,團(tuán)隊的人數(shù)并沒太大變化。但人們的信心,卻在張文書倒下的時候,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陸永強湊到身前,聲音微微發(fā)顫,低聲問道:“趙哥……我哥……我哥不會有事吧?”
趙世清肯定地說道:“不會!”
“那他……”
趙世清面色堅毅,說道:“他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會比較痛苦,想明白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