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書握著長槍的手,止不住顫抖。
微微喘息,渾身熱氣蒸騰。
北門外的廝殺,尚在持續(xù)。
他踏步向前,卻被人攔住了。
“張隊長,您歇會兒”,是途中加入進來的那個老頭,瘦骨嶙峋的,拎著把破舊的長刀,說道:“別為難我們,大家讓我們看著你,免得你人來瘋,往尸群里沖?!?/p>
張文書沒好氣地說道:“沖個屁,我聰明著呢?!?/p>
老頭笑道:“知道,知道,您天下第一聰明。不過……您這大喊大叫也太嚇人了,剛剛所有喪尸都聚集到一起,往您這人沖。您還是安靜點,別鬧了……”
盡管戰(zhàn)況激烈,氛圍極度嚴肅。
仲黎黎聞言,還是止不住笑出了聲。
張文書諸人,一路向北,途中加入的幸存者越來越多。盡管大都是些老弱婦孺,態(tài)度卻格外堅定。
他們是這庇護所在,第一批徹底投向張文書的人?;蛟S是感受到了張文書與別的首領(lǐng)不同之處,又或許日子確實過不下去了,張文書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將這批人組織起來,不太容易。
張文書也感覺很棘手。
好在趙世清此次一直跟在身邊,分擔了這個任務(wù)。
北門外沒有變異種。
但喪尸很多,成群結(jié)隊。
趙世清將現(xiàn)場的人重新編隊,十人一組,武器重新分發(fā)。圍成圈,分內(nèi)外,外圈用長矛,內(nèi)圈用長刀。
沒時間訓練,直接投入了戰(zhàn)斗。
磕磕絆絆,頗有些死傷。
好在陸沉沉,薛甜甜這些高手盡出,便是后續(xù)趕來的胖墩和陸永強,也都參與了廝殺,這才穩(wěn)住了現(xiàn)場。
張文書不像別的首領(lǐng),躲在圍欄里觀看。
而是挺槍橫沖,奔到了最前面。
對士氣的鼓舞,當然是非常好的。參戰(zhàn)的人勇氣倍增,男女老少,口中呼嘯連連,再沒有剛開始時的恐懼。
張文書將自已的絕學施展出來。
的確勇猛,一刺一個準。
效率極高,殺傷極大。
但歷史重演了。
本來喪尸是分散在各處的,大家有意將其分開,方便擊殺。
但張文書一喊叫,喪尸就開始集中了。
從各處匯集而來,仿佛奔涌的河流。
拋下了戰(zhàn)斗著的人群,直接殺向了張文書。
場面頓時就亂了。
陸永強跟在張文書身邊,焦急地大喊:“護駕!護駕!”
氣的張文書戰(zhàn)斗之余,還踹了他一腳:“護你妹的駕!喊救命就喊救命,喊特么什么護駕!”
倪昧在另一邊戰(zhàn)斗,沒聽清楚,以為在喊自已。拼死擊殺了一個喪尸,努力沖過來:“隊長,你喊我?”
張文書都快死了,哪顧得上他,沒好氣地說道:“我喊你妹……嗯?對!我喊你,快,快,學狗叫!”
他指了指尸群。
倪昧聞言,來不及細想,對著尸群發(fā)出兇惡的犬吠聲。
但是沒有任何效果。
“沒毛用呀!”
張文書也慌了。
但又不敢轉(zhuǎn)頭就跑。
他一跑,可能會引起恐慌,大家都往庇護所內(nèi)跑。到時候尸群趁機沖進去,那就完蛋了。
只能且戰(zhàn)且退。
壓力越來越大。
陸沉沉,薛甜甜,小丁諸人,見狀從各個角落奔來,擋在他身前營地。
但是喪尸擁擠在一起,讓大家縛手縛腳,打的異常艱難。
尸潮洶涌,差點就將隊伍打崩了。
連幾位高手,也是險象環(huán)生。
關(guān)鍵時刻,得虧了靳霖。
馬蹄聲響,呼嘯而來。
十余騎不顧生死,橫撞過來,硬生生將尸潮撞斷了。
大家這才得著喘息的時機,迅速撤退。
但仍然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好幾個人被拖進了尸群,當場被啃咬撕殺。便是騎在馬上的人,也有被拉扯下來,橫死當場的。
故而隊伍重整之后,就不允許張文書沖在前面了。
“楊志,你領(lǐng)著人,在邊上繞圈”,趙世清和張文書簡單商量,重新制定計劃,迅速調(diào)整,“不要正面往前沖,馬匹數(shù)量不夠,起不到作用。你們負責把喪尸引開,不能讓他們黏在一起。”
楊志點頭,領(lǐng)著人去了。
其余人撿拾武器,重新編隊,繼續(xù)投入戰(zhàn)斗。
留了張文書在大門邊上指揮。
仲黎黎在附近支援,順便保護他。
并且留了個老頭和半大孩子,護著他,順便看著他。
張文書悻悻然,摸了摸腰腹,皺了皺眉頭。
那個半大孩子問道:“爸爸,你沒事吧?”
張文書感覺蛋疼,說道:“沒事,被撞了一下,肋骨可能斷了……對了,你叫什么來著?”
“二狗,花二狗?!?/p>
“外號?”
“小名?!?/p>
“什么鬼名字,你自已瞎起的?”
“我爸爸起的……他死前,說給我起個賤名,亂世里要像狗一樣,努力活下去?!?/p>
“哦……”
張文書本來要吐槽的,聞言便有些沉默,嘆息道:“嗯,賤名挺好,好好活下去……二狗,跟你商量個事?!?/p>
“啥?”
“你見到我,能不能換成稱呼,比如喊哥哥?”
花二狗從善如流,點頭說道:“好的,爸爸?!?/p>
張文書語塞。
撫了撫胸口,讓自已情緒盡量穩(wěn)定。
卻又感覺這場景似曾相識。
自已好像什么時候經(jīng)歷過。
可能是之前,做夢夢到過。
他常常會有這樣的感受,到一個新的地方,或與某個人對話。恍惚之間,總覺好像經(jīng)歷過。細想?yún)s又想不起來,只有種模模糊糊的感覺。
戰(zhàn)斗一直持續(xù)到傍晚。
庇護所周圍,綿長的圍欄外,到處都是尸體。有喪尸的,也有新的尸體。
趙世清組織人手,清理現(xiàn)場。
北門周圍的幸存者,幾乎全被組織起來,挖坑埋尸。順便挖了幾道壕溝,以阻止尸潮來襲。
“剩余的喪尸,被引走了?!?/p>
趙世清抹了把臉,說道:“楊志親自去干的,我讓他能引多遠引多遠?!?/p>
張文書點點頭。
大家聚集在他身邊。
這一戰(zhàn),打的很艱苦,死了許多人。但的確是取得了短暫的勝利,尸潮被打散了,重新聚集起來,需要時間。
他看了看周圍的人。
一個個面黃肌瘦,氣喘吁吁。
但精神振奮,眼里透著光。
民心可用。
這讓他感到欣慰。
第一次帶領(lǐng)這人么多人戰(zhàn)斗,盡管都是些老弱婦孺,不過確實取得了成果。得以后能調(diào)動的人多了,應(yīng)該是能保得住庇護所的。
倒是搬運尸體,清理現(xiàn)場的時候。
庇護所里出來了一些年輕的人。
這讓張文書止不住皺眉,有點不舒服。
不過年輕力壯的人,選擇比較多,他們很容易選擇看起來更強大喬瑞峰,或是董華峰的隊伍。
而不是像這些老頭和小孩,只能選擇跟著張文書。
“準備一下,我們回幼兒園?!?/p>
張文書吩咐了一聲。
然后尋來靳霖,跟她說道:“靳姨,現(xiàn)場交給你,保持警惕,尸群可能還會來。”
靳霖點頭,說道:“放心,我明白。”
張文書說道:“我?guī)嘶厝バ菡?,順便看看是否需要去支援幾個門?!?/p>
只守住一個門,是沒有意義的。
無論哪個門陷落,都代表庇護所完蛋了。
靳霖很清楚這種事,所以沒有任何多余的話,欣然答應(yīng)。
張文書回去,還想再動員一下庇護所里的幸存者,譬如那些躲在廢棄建筑物里的。
集結(jié)的人越多,力量才越大。
此刻,不是考慮個人私利的時候。
為庇護所而戰(zhàn),是每個人應(yīng)盡的義務(wù)。
畢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而此刻,幼兒園內(nèi),徐真已遍體鱗傷。
“大姐,你確定不說么?”
陸清洛蹲下身,為她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發(fā),溫柔地說道:“我們不是壞人,真的只是想見見孩子們?!?/p>
徐真被蘇松和李三寶壓著,跪在地上。
她吐了口帶血的唾沫,說道:“孩子們都去殺喪尸了,他們都是有良心的,不會這個時候,躲在這里耍威風……”
陸清洛聽她語氣譏諷,目中寒意大盛,笑道:“張文書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讓你這么忠心耿耿。大姐,我再給你個機會,你只要交代了,以后跟著我好了……”
徐真卻笑了。
面色平靜,沒有任何起伏。
她越這樣,陸清洛就越生氣。
原以為是個普通的婦女,扇兩個耳光,就能嚇的屁滾尿流。但真動起手,發(fā)現(xiàn)這人軟硬不吃。
她情緒越穩(wěn)定,證明越問不出什么東西。
卻聽得屋內(nèi)忽然有人大喊:“找到啦!找到啦!”
陸清洛面色一喜。
大家匆匆趕過去。
卻見手下有個小弟,正趴在一個黑黝黝的洞口研究。
有人已大著膽子跳了進去。
原以為是地道。
但內(nèi)里空間有限,并且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
陸清洛冷冷道:“再找!”
心情就像過山車,忽上忽下,最終卻還是失望。
她閉上了眼睛,牙齒咬的咯咯響。
額上青筋冒起。
那么多人,不可能憑空消失的,一定是藏在了哪里。
蘇櫻之前來說過,她離開的時候,人都還在。
但就是找不到。
而徐真并不好對付,坑蒙拐騙,毆打恐嚇都用遍了,就是沒效果。
她呼了口氣,睜開眼睛。
寒光閃爍,讓人看著十分陰狠。
轉(zhuǎn)頭對著陽仔,說道:“地點都選好了么?那些女人都準備好了么?”
陽仔無奈道:“都安排好了,那些……真的有用么?”
陸清洛冷笑道:“當然有用,我太了解虛偽的讀書人了,知道怎么逼瘋他們。這回呢,我們就逼著他們發(fā)瘋,讓他們主動開戰(zhàn)……事情讓那些閑漢和無賴去干,我們不要動手,明白么?”
陽仔說知道了。
她看著狼狽的徐真,恨恨地哼了一聲,冷笑說道:“不怕死,以為我就沒辦法了么?”
蘇松討好地問道:“清洛姐,殺了她么?我來動手……”
蘇櫻提供的情報沒用。
導(dǎo)致他現(xiàn)在很緊張。
怕陸清洛生氣,所以極力表現(xiàn)。
陸清洛笑盈盈地看著他,問道:“蘇松,問你個問題……”
蘇松說道:“?。渴裁磫栴}?”
陸清洛說道:“你說,如果你被感染了,我們都不知道……你會不會主動告訴我們?”
蘇松笑的很勉強,說道:“清洛姐,你說笑了……”
徐真目中驚恐,抬頭看過來。
陸清洛轉(zhuǎn)頭,對陽仔說道:“去,弄個喪尸過來,孩子不找了……我們埋個雷,給張文書一個驚喜?!?/p>
然后對著徐真笑道:“有情有義是吧?我倒要看看,人性經(jīng)不經(jīng)得起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