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傅望山服下藥,傅斯年也不敢大意。
高燒驚厥,一個不慎,就會把人燒成傻子。
傅斯年守在床前,每隔一會就要伸手摸摸傅望山的額頭,灼人的溫度讓他覺得心驚,他立刻擰干熱水里的毛巾,從頭到腳給傅望山擦拭。
“大哥,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這里有我和媽在?!备得髟虏恢螘r走了進來。
與其回去了提心吊膽的睡不著,不如一開始就守在這里。
“我回去也沒事,就在這里守著,有我照顧爸,你們多少也能輕松點?!备邓鼓昕戳搜鄹得髟缕v的臉,眉頭微蹙:“你們明天還要去上工,快點洗洗睡去。”
傅明月點點頭,沒再堅持。
大哥的工作她心里清楚,石坪村的引水工程主要就是靠大哥,再加上姜婉是村長跟前的紅人,他請一天假也沒事。
反觀她們就不一樣了,頂著下放分子的帽子,多請一天假如同罪加一等,少不了要受上頭的指責和訓(xùn)斥。
傅明月揉了揉困倦的雙眼,“大哥,那我們就先去睡了,有什么事情只管喊我們。”
最近幾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總是莫名地疲倦,好像一整天都睡不夠似的。
夜色漸深,傅斯年守在床前,幾乎未合眼。
一個晚上,他一遍遍地將溫水喂進傅望山干裂的唇間,又用浸濕的毛巾反復(fù)給他擦拭身。
直到天光破曉,窗紙透進青灰色的光,傅望山身上灼熱的溫度終于降下去。
傅斯年長長舒了一口氣,緊繃了一夜的神經(jīng)驟然松弛。
屋內(nèi)的眾人睡意正濃,呼吸聲此起彼伏。
傅斯年輕手輕腳地從屋里出來,晨風帶著涼意拂面,驅(qū)散了些許困倦。
他踏著滿地清輝的晨曦,朝著姜家的方向匆匆趕去。
手腕稍稍用力,原本緊閉的院門竟然被推開一條縫。
下一秒,姜婉那張姝麗的面容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仿佛她早已等候在此。
“你回來了?還沒吃飯吧?我做好飯了,吃完飯回屋休息會?!苯癫蹲降剿加铋g藏不住的倦色,笑著開口。
傅斯年點點頭,一夜的疲憊和緊繃,在看見她的這一剎那,仿佛被她臉上的笑容一掃而光。
進灶房里囫圇扒了兩口,溫熱的小米粥溫暖了空虛的胃部,卻也加速了困意的上涌。
沉重的眼皮開始打架,傅斯年站起身:“我先去屋里睡會,一會上工的時候,記得喊我一聲?!?/p>
“好,我等會喊你?!?/p>
得到姜婉的回答,他強撐著困意走到床邊,幾乎是身體觸碰到枕頭的瞬間,困意襲來,進入了睡夢中。
姜大山撩開簾子進了灶房,環(huán)顧四周,疑惑地出聲:“怎么就你一個人?傅斯年呢?還沒回來?”
“回來了,現(xiàn)在睡去了?!苯裉种噶酥妇o閉的房門,咽下碗里最后一口粥。
姜大山聞言,朝房門瞥了一眼,狀似隨意地問:“怎么樣?那邊還好吧?”
“猜著,應(yīng)該是燒退了,這一關(guān)算是熬過來了?!苯耠S口應(yīng)了一句。
“那就好,人老了,身體各方面就開始罷工?!苯笊蕉诹艘痪洌骸耙撬那椴缓茫愣鄵c?!?/p>
姜婉挑眉,小聲嘟囔著:“爺爺,沒記錯的話,我才是你孫女,才是姜家人!他才來多久,你這顆心就開始偏著他了?”
被孫女戳破了心思,姜大山臉上有些掛不住。
他故意板起臉,壓低聲音:“胡說八道什么?你是我孫女,我的心再怎么偏也是偏你!”
見姜婉撇著嘴,一臉不信的樣子,姜大山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帶著過來人的精明:“我給你出主意,還不是為了你?換做你,心情難過的時候,有個人對你噓寒問暖,知冷知暖,你心里是啥滋味?”
他意味深長地朝里屋方向看了眼,繼續(xù)點撥:“雪中送炭可比錦上添花更易打動人心,他現(xiàn)在正是難的時候,這時候你對他好一點,他鐵定記著這份恩情,往后一定千倍百倍地還你。”
“感情這事,就是你對我好,我對你好,時間長了,你們倆的感情不就有了?”
姜婉豎起個大拇指,由衷地夸贊:“爺爺,姜還是老的辣,還得是你!”
“這都是爺爺?shù)慕?jīng)驗之談,你聽著總沒錯?!苯笊矫佳坶g染上幾分藏不住的得意。
姜婉恍然大悟:“當年,你就是用這招拿下我奶奶的?”
“去!去!趕緊忙活自己的事情去,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打聽?!苯笊奖唤裾f中了陳年舊事,老臉一熱,連忙揮著手,把姜婉往灶房外趕。
姜婉笑著靈巧地躲開,眉眼間滿是得逞的喜色。
從灶房里溜出來,她仰頭看了眼日頭。
約莫著快到上工時間,想到傅斯年臨睡前叮囑的話。
姜婉輕手輕腳地撩開門簾,側(cè)身進了屋。
室內(nèi)光線昏暗,空氣里彌漫著傅斯年身上的冷冽氣息。
她的目光落在傅斯年臉上,他雙眸緊閉,長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睡得正沉。
眉宇間還殘留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倦意,眼下的黑眼圈清晰可見。
她心里軟了一下,泛起細細麻麻的心疼。
深知他認真的性子,看他這個樣子,昨夜定然是一眼未眨。
她站在原地,遲疑了一瞬,便下定了決心。
生怕驚醒了他,姜婉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細心地將房門掩好,隔絕了外間所有的動靜。
“爺爺,一會上工鈴聲響了,你自己走就行,不用喊傅斯年,讓他多睡會。”姜婉把昨天晾干的藥丸裝在瓷瓶里,張口又說了句:“我現(xiàn)在去養(yǎng)豬場一趟,一會就回來。”
“行,我知道?!苯笊剿斓貞?yīng)了下來。
從家里出來,姜婉沒急著去養(yǎng)豬場,先繞道去王村長家。
清晨的路上已經(jīng)有不少趕著上工的村民,姜婉早就在心里盤算好了說辭,腳步未停,到了王村長家門口,正遇上王村長一臉愁容從家里出來。
“王叔。”姜婉臉上揚起幾分笑意,快步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