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迎上倆人疑惑的目光,王村長眉眼間多了一抹愁緒。
“我曾和林峰一起去鎮(zhèn)上賣過糧食,早些年,交糧的時候,隊里查的還不算太嚴(yán)苛。那年頭,各個村里的村長,都是趁隊里人不注意,在秤上做點手腳,或是在糧食里摻點其他的?!?/p>
“為了多換幾個錢,那都是常有的事情?!?/p>
“可他卻不,不管石楊村的鄉(xiāng)親們當(dāng)時吵成什么樣子,說他死腦筋,罵他讓村里吃虧,他絲毫不為所動。寧可讓村里少賣點錢,也不做違心作假的事情。”
說到這里,王村長臉上的愁容更甚:“你們說,這么一個連點小便宜都不肯占的人,他認(rèn)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如今他認(rèn)定壓力罐會動搖,石楊村賴以生存的河水,又怎么會輕易地讓步?”
姜婉了然地點點頭:“這樣一來,確實是有些難辦。”
她略一沉吟,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像他這樣的人,性子正直,不懂變通,從前也只是個會計,怎么會當(dāng)上石楊村的村長?”
“還不是石楊村的人被趙村長的事情嚇怕了?!蓖醮彘L嘆了口氣,聲音壓得更低:“老趙當(dāng)了幾十年的村長,前期也算是兢兢業(yè)業(yè),可后來……心就活了?!?/p>
“為了他兒子的面子,竟然縱容兒子背地里害兒媳婦。這事傳出去后,石楊村全體村民都抵觸趙,家人,趙,家人做了那么惡毒的事情,再想競選村長是壓根不可能的事情?!?/p>
“相比之下,石楊村鄉(xiāng)親們倒是對林峰這樣的性子格外放心。”
“他當(dāng)會計這些年,賬本記得清清楚楚,聽說一分一厘都沒有差過。村里誰家想占點集體便宜,到他這準(zhǔn)碰一鼻子灰?!?/p>
“選個六親不認(rèn)的,總比選個以權(quán)謀私的強(qiáng)!”
傅斯年接話道:“像林峰這樣的人當(dāng)村長,起碼不會把集體的東西往自己家扒拉,鄉(xiāng)親們對他格外放心?!?/p>
“是這么個理?!蓖醮彘L贊同地點點頭。
“所以,我們要說服的并不是石楊村的村民,而是林峰。只要把林峰說動了,依他的性子,對鄉(xiāng)親們好的事情,他一定會不遺余力地去推動?!备邓鼓耆粲兴迹珳?zhǔn)地抓住了問題的關(guān)鍵。
王村長應(yīng)了一聲,隨即又搖頭,臉上寫滿了無奈:“現(xiàn)在關(guān)鍵問題是,林峰不為所動!我們說的事情他全都不聽!他就像塊河底的石頭,又硬又沉,油鹽不進(jìn)?!?/p>
猶豫片刻,傅斯年毛遂自薦:“村長,我想去說說試試!”
“你?”王村長怔了一瞬,脫口而出:“你去也是白去。”
話一出口,他自覺失言,連忙擺手解釋:“斯年,叔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林峰那個倔脾氣,我和他認(rèn)識幾十年了,我去說都不管用,你去了,只怕是自討苦吃?!?/p>
“咱們再想想辦法?!?/p>
“實在不行,我豁出去這張老臉,去市水利局把周技術(shù)員請過來,讓周技術(shù)員給他好好講解講解,還就不信了,真沒人治得了他了!”
傅斯年神色未變,深邃漆黑的眸子里多了幾分堅定:“正因為他連你的面子都不給,我去才最合適?!?/p>
“沒人比我更清楚引水工程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林峰質(zhì)疑的,是工程本身會不會動他們的水源,這一點,只有我能給他解釋清楚?!?/p>
“反正咱們現(xiàn)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與其在這里冥思苦想,不如,讓我去試一試?!?/p>
“成了,解了村里的燃眉之急,真要不成的話,咱們再想其他的辦法,總好過在這里干等著?!?/p>
眼見王村長面色猶豫不決,傅斯年接著勸:“總要去試一試,才知道結(jié)果如何。”
王村長臉上的猶豫漸漸被堅定取代,“既然你決定好了,那就按你說的辦。”
“別有什么心理負(fù)擔(dān),這件事成與不成,你們都沒少為村里費心思?!?/p>
傅斯年鄭重地點頭:“村長,我知道的?!?/p>
話音剛落,院門外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斯年,斯年,你要是還認(rèn)我這個媽,你就給我出來!”
院里的姜婉和王村長極為默契地對視一眼,倆人不約而同把目光落在傅斯年身上,想看看他是什么反應(yīng)。
傅斯年抿了抿唇:“我出去看看。”
目送著傅斯年遠(yuǎn)走的身影,王村長幽幽地嘆了一聲。
“這么好的人,怎么就攤上那樣一個娘!真是可惜了!”
姜婉倒是看得開:“叔,真要說起來,還得多虧了他有一個那樣的娘,否則,他不會身無分文入贅我們姜家,嫁給我當(dāng)贅婿。”
王村長煞有其事地點點頭:“你這說的,倒是實話?!?/p>
“婉丫頭,正好他出去了,叔還有件事要和你說?!蓖醮彘L緊張地捏著衣角,猶豫著不知道該如何張口。
“叔,有什么事,你只管說,不用有任何顧慮,只要我能做到的,我絕不會推辭?!苯袢崧晞裎?。
“也不是旁的事,就是……是……”王村長支支吾吾,額頭上都急出了細(xì)汗。
姜婉那雙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布滿了困惑。
王村長一咬牙,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般脫口而出:“自從買完壓力罐和少部分鋼管后,村里經(jīng)費不足,接下來的引水工程只怕是要暫停?!?/p>
他肩膀都垮了下來,壓根不敢看姜婉的眼睛。
“婉丫頭,我知道這個要求有點強(qiáng)人所難,可眼下,除了你,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去找誰解決村里的問題!”
王村長試探性地問,聲音里帶著小心翼翼地期盼:“你能不能幫村里再想想辦法?”
這筆錢像塊石頭一樣壓在他心頭,壓得他晚上根本睡不著!
“叔,錢的事情你別管了,但凡我能幫上忙,我絕不會推辭。”姜婉鄭重地開口。
看王村長剛才小心翼翼的樣子,她還以為是什么重大的事情,沒想到,竟然是這件事。
也怪她,這幾天忙著養(yǎng)豬場的事情,倒是忘了告訴他一個好消息。
“我有個好消息要說?!苯褡旖巧蠐P,眼里閃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