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3月。
明疏桐下班回來,剛推開家門,就感到一股沉甸甸的壓抑。
客廳里坐滿了人——
爸爸、媽媽、叔叔、姑姑,還有老祖母,個個愁眉不展,空氣里凝著化不開的愁緒。
媽媽臉色蒼白如紙,靠在沙發(fā)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暈厥。
爸爸一言不發(fā)。
叔叔明朗正憤憤不平:“明熾夏怎么能這么不負(fù)責(zé)任?過幾天就要領(lǐng)證,陸家?guī)土宋覀兌嗌??她說逃婚就逃婚!”
“真是女生外向!”
老祖母顫巍巍地哼了一聲,“那駱家眼比天高,根本瞧不上她,也瞧不上我們明家,她怎么就一頭栽進(jìn)去了呢?”
只兩句,明疏桐就聽明白了:
姐姐逃婚了。
有點(diǎn)意外,又好像不用意外。
姐姐一向被駱昀迷得神魂顛倒,這種事,她確實(shí)做得出來。
她沒多說什么,只靜靜走進(jìn)去,低低喚了一聲,一個都沒落下。
媽媽虛弱地沖她招手,讓她坐到身邊。
一家人商量了半天,毫無結(jié)果。姐姐關(guān)了機(jī),誰也聯(lián)系不上。
*
幾天后,明疏桐調(diào)休在家。
上午叔叔又來了,和父親在客廳低聲商量。
她隱約聽到,財務(wù)去陸家催應(yīng)付款,對方開始拖延——從前陸家給錢爽快,如今婚事告吹,生意上已受影響。
還有父親的案子,昨天他又被傳去問話——有個關(guān)鍵證人,一直是陸家?guī)兔υ谡?,如今婚事不成,只怕他們不會再上心?/p>
家里愁云密布,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
母親的狀態(tài)尤其糟糕,前日暈倒后,一直臥床不起。
昨晚,明疏桐去看母親,在門外聽見她哽咽著對父親說:
“啟元,我還能活多久???這輩子還沒和你做夠夫妻,怎么就要分開了……人生啊,說短是真的短?!?/p>
父親緊握著她的手,聲音沙?。骸皠e泄氣!”
“死我不怕,就怕我走了,你進(jìn)去了,小桐沒人照顧。你弟弟、妹妹,還有繼母,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母親低聲啜泣,“我想看著小桐嫁人。啟元,給她找個合適的吧,不能再讓這孩子受欺負(fù)了。”
父親長嘆一聲:“現(xiàn)在我官司纏身,你又病著,小桐之前又查出抑郁癥,現(xiàn)在情況才剛好轉(zhuǎn),哪有好人家供我們挑?”
明疏桐聽得心頭揪緊,默默退回房間,躺在床上發(fā)呆——她幫不上家里,還讓父母這樣操心。
*
上午,她特意給母親熬了魚片粥。
十點(diǎn)多,她正在房里趕設(shè)計稿,聽見樓下傳來動靜。
是父母在招待客人。
她噔噔噔跑下樓,貓在拐彎處,一眼就看到“姐夫”陸野閑適地坐在沙發(fā)上。
陸老爺子正和父親說著話,話題竟是陸野和姐姐的婚事。
父親滿臉愧疚:“孩子不爭氣,說話不算話,這件事怕是不成了。之前陸家給的彩禮,我們?nèi)珨?shù)退回。合作上的損失,我們賠……”
陸老爺子連忙擺手:“我們家是很喜歡熾夏這孩子的,她熱情大方,有活力??苫橐隹偟脙蓭樵浮K热徊辉敢?,我們也不強(qiáng)求。不過,我有個不情之請……”
父親忙問:“您說!”
“婚約能不能不解?新娘子……換個人選如何?”
陸老爺子緩緩道出提議,“你們明家,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嗎?我問過阿野,他說沒問題。所以,我舔著老臉來問一句:啟元,愿不愿意把疏桐丫頭嫁到我們家?”
明疏桐心頭一跳,手里的保溫杯“砰”地掉在地上,順著樓梯滾了下去。
她慌忙彎腰去撿,一抬頭,卻見陸野不知何時已站在樓梯口,懶懶倚著墻:
“偷聽?”
她望著這個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男人,低低喚了一聲“姐夫”,轉(zhuǎn)身想逃,卻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正在談的事和你有關(guān),過來聽聽?也發(fā)表一下意見?!?/p>
不由分說,她被他拉進(jìn)客廳。
“小桐都聽見了吧?”
陸老爺子笑容和藹,目光在她和陸野之間轉(zhuǎn)了轉(zhuǎn),“你們看,這兩個孩子是不是也挺登對?”
明疏桐只覺得頭皮發(fā)麻,仍乖巧地喚了一聲:
“陸爺爺好。”
她想甩開陸野的手,卻沒成功。
只聽見他開口道:“陸叔,陸嬸,這件事,我還是單獨(dú)和小桐商量吧……小桐,你跟我出來一趟。”
一股力道將她帶出小樓,直到小區(qū)花園,他才松開她。
“我想聽聽你的意思?!?/p>
他注視著她,“陸明兩家的婚約,你愿不愿意頂上去?”
明疏桐停下腳步,側(cè)頭看他,心里亂成一團(tuán):
姐夫變丈夫?
這男人雖曾救過她,讓她活了下來,可他們并不熟。
更何況,在她心里,他一直是“姐夫”,這身份怎么能說變就變?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她低聲問。
“我想過了,沒有?!标懸罢Z氣平靜,“除非,你去把明熾夏找回來。但她現(xiàn)在和駱昀同居了,就算回來,我也……沒法接受。”
明疏桐一怔:“你怎么知道他們同居了?”
“你新姐夫很惡毒,發(fā)了張睡覺的朋友圈。”
陸野點(diǎn)開手機(jī)遞到她面前。
照片里,駱昀摟著一個人在睡,那姑娘只露出一縷頭發(fā),手臂親密地環(huán)著他。
配文是:【睡了!晚安!】
這位大導(dǎo)演,實(shí)在有些無恥。
明疏桐沉默地看著屏幕,想到姐姐終于追到了愛情,想到母親病中的牽掛,想到父親未解的官司,再想到祖母曾想把她許給那個暴發(fā)戶……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面前這個卓爾不群的男人身上。
她低下頭,聲音輕得像嘆息:“那就……頂吧?!?/p>
陸野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不后悔?”
明疏桐不習(xí)慣這樣親密的接觸,本能地往后一縮,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后悔,但有個要求……”
“說!”
陸野目光灼灼。
“婚后,不公開,不辦婚禮。我們隱婚!”
明疏桐說得無比堅定。
陸野微皺眉:“為什么?”
明疏桐深吸一口氣:“我只想做普通人!你身邊太耀眼。三年后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舉行婚禮?!?/p>
陸野垂眸想了想:“可以,走吧,今天就去領(lǐng)證!”
明疏桐一駭:“這么……這么急的嗎?”
陸野的眸色深深:“我是行動派?!?/p>
話音未落,他就拉著她往回跑,對她父親說:“陸叔,小桐答應(yīng)嫁我了,戶口本呢?我們今天就去領(lǐng)證?!?/p>
父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陸野,什么也沒說,取來了戶口本。
陸野又拉著她上了車。
一個小時后,她就成了陸野法律上的妻子。
走出民政局,等清醒過來時,她已上了賊船。
那天晚上,陸野親手給她打包日常用品,將她帶去了寶石公館……
并且,她被安排進(jìn)了主臥。
當(dāng)她看到主臥內(nèi)全是男性用品時,身后的男人已把房門關(guān)上,而她終于意識到,從今夜起,她要和“姐夫”同床共枕了……
那一刻,她……慌了。
整個人麻了……
和“姐夫”睡,這無法想象啊!
如此節(jié)奏,實(shí)在是太快太快……
怎么辦,她想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