舯天不知道什么時候放了亮,姜晚秋找了一晚上,有些疲乏的靠在欄桿上歇息。
幫著找了一夜的鄰居們也都累得夠嗆,李艷紅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嘆了口氣:“晚秋,先回家歇歇吧,大伙兒也都回去瞇一會兒,吃了早飯再接著找。只要沒出這個軍區(qū)就不怕找不到。”
另一個軍嫂也附和道:“是啊,這軍區(qū)大院里里外外都是當兵的,孩子丟不了!咱們再等等,要是……要是到今天晚上還沒找著,這事就得往上報了,讓領(lǐng)導(dǎo)派人,把整個軍區(qū)翻個底朝天,也得把平安那小子給找出來!”
小孩在軍區(qū)大院失蹤,這可不是小事。
姜晚秋木然地點了點頭,被人攙扶著回了家。
然而,一整個白天過去了,平安還是沒回來。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軍區(qū)相關(guān)部門,領(lǐng)導(dǎo)極為重視,立刻派出了一個排的兵力,在家屬院、訓(xùn)練場、后山、甚至是軍區(qū)外的河溝邊,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
外面搜的火熱,何曉曼在自己家里也搜的勤快。
她此刻正窩在家里,把家里翻了個底朝天。柜子、抽屜、床底下,凡是能藏東西的地方,她都翻了個遍,卻連個紙毛都沒找著。
上面給周建軍撥下來的那筆研究經(jīng)費到底被這男人藏在了哪里!
“咣當——”
她煩躁地把一個空了的餅干盒子扔在地上,發(fā)出一聲不小的聲響。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周建軍帶著一身寒氣從外面走進來,看到屋里一片狼藉,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你又在發(fā)什么瘋?”
何曉曼一見他回來,立馬迎接了上去,換上一副假笑,湊了上去:“建軍,你回來了。那個……我有點事想跟你商量。”
她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接周建軍脫下來的軍大衣,姿態(tài)放得極低。
周建軍瞥了她一眼,沒說話,徑自走到桌邊倒了杯水。
何曉曼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跟過去,臉上堆著笑:“是這么回事,我弟弟……你也知道的,他一直沒個正經(jīng)工作。去年不是還因為他的事在軍區(qū)鬧過。這前陣子,家里又托人找了個供銷社的活兒,那邊說得打點打點,你看……”
“要多少?”周建軍直接問。
何曉曼眼睛一亮,她也不知道那筆經(jīng)費具體有多少,心里估摸了一下,獅子大開口道:“不多,五百塊就行!”
周建軍聞言,皺起了眉頭:“五百?我哪來那么多錢?”
“怎么沒有?”何曉曼急了,脫口而出,“不是給你撥了那筆款子下來嗎?你先從那里頭給我拿點,等我弟弟上班了,發(fā)了工資就還你!”
“你動動你的腦子!”周建軍“啪”地一聲把搪瓷缸子重重地頓在桌上,水花濺了出來,“那是軍區(qū)的科研經(jīng)費!是公款!每一分錢都要記賬的!私自動用,查出來是要上軍事法庭,要坐牢的!你懂不懂!”
何曉曼被他吼得縮了縮脖子,但一想到那白花花的票子,又不甘心起來,聲音也尖利了:“我怎么不懂了?不就是先挪用一下嗎?又不是不還!周建軍,你就是不想幫我娘家!當初娶我的時候,你當著我爹媽的面咋說的?說會一輩子對我好,對我家里人好,現(xiàn)在全成了耳旁風(fēng)!”
“你要是覺得不滿意,可以離婚?!敝芙ㄜ娎淅涞赝鲁鲞@句話。
“離婚?”何曉曼擰著眉毛,“周建軍你個沒良心的!日子過到一半你就張口閉口要離婚?哪有你這么過日子的!”
但是她看周建軍臉色鐵青,絲毫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氣焰又頓時矮了半截,話鋒一轉(zhuǎn),開始抹起了眼淚:“我……我也就是那么一說。那……那五百塊不要了,你給我二百塊錢總行了吧?我這都多久沒買新衣服了,想去縣城扯幾尺布,做件新褂子?!?/p>
“作為軍人家屬,要以身作則,勤儉節(jié)約,不能花錢大手大腳?!敝芙ㄜ娫俅翁嵝?,“二百塊不是小數(shù)目,我現(xiàn)在身上,最多只能掏出二十塊錢給你。”
“二十塊?!”何曉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建軍你還是個當官的呢!怎么就這么窮酸!想當初追我的人里頭,還有個其他廠長的兒子,人家給我花錢,那都是一百塊一百塊地給,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你現(xiàn)在就可以去找他。”周建軍說完,再也不看她一眼,轉(zhuǎn)身拉開門,砰地一聲帶上,走了。
“周建軍!你個王八蛋!”何曉曼氣得渾身發(fā)抖,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就想往門上砸,可舉到一半又覺得在這里撒氣男人也看不見,最后只能狠狠地跺了跺腳。
她憋著一肚子氣出了門,正好看見大路上多了很多穿著軍裝的兵,三五成群,正拿著平安的照片挨家挨戶地詢問。
“這是干啥呢?”她拉住一個路過的軍嫂問。
“還能干啥,找姜晚秋家那小子唄!聽說都出動一個排了!”
姜晚秋……
聽到這個名字,何曉曼心里的恨意就像澆了油的火,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
她咬著后槽牙,轉(zhuǎn)身就朝后勤倉庫那邊走去。在墻根底下,她找到了正在抽煙的杜文秀。
“錢要到手沒?”杜文秀見她臉色難看,急忙把煙掐了。
“要個屁!”何曉曼啐了一口,“周建軍現(xiàn)在防我跟防賊似的,一個子兒都摳不出來!我想來想去,都是姜晚秋那個賤人挑唆的!要不是她多管閑事,周建軍怎么會是這種態(tài)度!”
杜文秀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反正咱們也快走了,你要是不舒服,臨走前,咱們就給她點顏色看看,也算出出你這口惡氣?!?/p>
“怎么給?”何曉曼眼睛一亮。
“這個你別管,看我的。”杜文秀心里早就有了盤算,他湊到何曉曼耳邊說了幾句話后,陰惻惻地笑了起來,“到時候,保管讓她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做人!”
何曉曼聽著他的計劃,非但沒有害怕,反而覺得一陣快意,她惡狠狠地補充道:“我那還有點好東西!給母豬催情用的藥粉。到時候,我想辦法讓她喝下去!”
杜文秀一聽,腦子里立刻浮現(xiàn)出姜晚秋那張清麗脫俗的臉蛋,還有那凹凸有致的身段,心里頓時像有把火在燒。
他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眼里閃過一絲淫邪的光,嘴上卻裝得義憤填膺:“行!就這么辦!到時候我再找?guī)讉€兄弟,好好‘伺候伺候’她!讓她知道知道,得罪咱們的下場!”
眼看著天色又要暗下來,姜晚秋的心又提了上來。
平安之前和自己保證過不會無緣無故的離家出走,這次不見,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晚秋!”
一個溫和的聲音叫住了她。
姜晚秋回頭看去,來人是顧飛雁。
對方見姜晚秋焦急的神色,溫聲安慰道:“我聽說了平安的事,別太著急,孩子淘氣,說不定在哪兒睡著了。我今天不忙,也幫你一起找找?!?/p>
姜晚秋點了點頭,剛想說聲“謝謝”,一個年輕的警衛(wèi)員就小跑了過來,在顧飛雁面前站定敬了個禮:“顧參謀,團里有點事,是關(guān)于趙文昌同志在外執(zhí)行任務(wù)的情況,請借一步說話!”
顧飛雁眉頭微蹙,對姜晚秋歉意地笑了笑:“晚秋,你稍等我一下?!闭f完,便跟著警衛(wèi)員走到不遠處的大樹下低聲交談起來。
就在這時,一道帶著幾分幸災(zāi)樂禍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哎呦,這不是姜晚秋嗎?還在找你家平安呢?”
姜晚秋轉(zhuǎn)頭,只見何曉曼正抱著胳膊,一臉看好戲的表情走了過來。
姜晚秋懶得理她,可何曉曼卻像是黏上來的牛皮糖,自顧自地說道:“要我說啊,這孩子就不能慣著!你看平安這小子,一點也不讓人省心。我可看見了,他跟幾個皮猴子在后勤倉庫那邊點草垛子玩,把草垛子給點著了,被后勤處的人給扣住了!怕你們揍他,死活不說自己是哪家的,這會兒還關(guān)在倉庫里頭呢!”
她一邊說,一邊撇著嘴,斜眼打量著姜晚秋,話里話外都透著一股子優(yōu)越感:“這也就是你們家,要是以后我家的孩子敢干出這種事,那真是家門不幸!說到底,還是家里人教育有問題,沒教好!”
“你說什么?”姜晚秋一聽這話,急忙拉住何曉曼的胳膊問道,“你見過他?他在哪兒?你快帶我去!”
手上的力道因為焦急而失了分寸,何曉曼被她抓得生疼,“嘶”了一聲,嫌惡地甩開她的手:“你抓疼我了!急什么急?我還能騙你不成?”
她揉著自己的手腕,臉上寫滿了不情愿,但看到姜晚秋那副焦急的樣子,心里又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行吧行吧,看你這么著急,我?guī)闳ゾ褪橇??!?/p>
何曉曼在前面領(lǐng)路,七拐八拐,把姜晚秋帶到了后勤處最偏遠的一個廢棄庫房前。
這地方平時就沒人來,周圍雜草叢生,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庫房立在那里,門板都掉了一半漆。
“人就在里面關(guān)著呢,你自己進去領(lǐng)吧,我可沒工夫陪你在這兒耗著。”何曉曼說完,不等姜晚秋反應(yīng),扭頭就快步離開了。
姜晚秋心急如焚,也顧不得許多,對著庫房里就喊了一聲:“平安?平安!你在里面嗎!”
庫房里靜悄悄的,沒有回應(yīng)。
姜晚秋皺眉,又回過味來。
自己真是太著急了,仔細想想,這地方太偏,后勤處的人怎么會把孩子關(guān)在這里?
她懷疑是何曉曼在耍自己,就在她準備轉(zhuǎn)身離開回去時——
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猛地從一旁伸出,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