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建軍剛把圍巾繞上脖子,騰出手準(zhǔn)備把帽子戴正的那一瞬間,姜晚夏猛地?fù)渖先?,一把將那頂狗皮帽子狠狠往下一扯,帽子瞬間罩住了王建軍的整個腦袋,遮住了他的眼睛!
“操!你干……”
王建軍的叫罵聲還沒出口,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從他身后傳來。姜晚夏用盡全身的力氣,瘋了一樣把他往懸崖邊上推。
“啊——”
王建軍驚恐地尖叫,可腳下已經(jīng)踩空,整個人像個破麻袋似的,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這懸崖不高,也就十幾米,底下還積了厚厚的雪。
姜晚夏趴在崖邊,聽著底下傳來一聲悶響,和男人痛苦的呻吟,她知道,這一摔,摔不死他。
她沒有絲毫猶豫,轉(zhuǎn)身跑到不遠(yuǎn)處一處不算太陡的斜坡,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滑了下去。
雪地里,王建軍果然還在掙扎,他抱著一條腿,疼得鬼哭狼嚎:“我的腿!操你娘的,我的腿斷了!老子弄死你個……”
姜晚夏喘著粗氣,胸膛劇烈地起伏,眼睛在黑暗中急切的搜尋著。很快,她摸到了一塊人頭大小、棱角分明的石頭。
她抱起石頭,一步步走向王建軍。
“你要干什么?你別過來!你……”
王建軍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可姜晚夏什么都沒說,只是舉起了手里的石頭,對著他的腦袋,用盡全力,一次又一次地砸了下去。
“咚!”
“咚!”
溫?zé)岬囊后w濺到她的臉上,她也毫不在意,直到身下的男人徹底沒了動靜,她才扔掉石頭,癱坐在雪地里,大口大口地喘息。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平復(fù)下那顆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踉蹌著站起來,朝著姜晚秋的方向?qū)とァ?/p>
果不其然,在懸崖的另一邊,她看見了姜晚秋。
姜晚秋正死死地拉著一個瘦小的身影,那孩子正是平安。
平安身上只穿了件薄棉襖,小臉凍得青紫,嘴唇毫無血色,眼神渙散,顯然已經(jīng)因為失溫出現(xiàn)了幻覺。
要不是姜晚秋及時發(fā)現(xiàn)拉住了他,他恐怕早就一腳踏空,掉下去了。
“平安!你醒醒!跟嫂子回家!回家就不冷了!”姜晚秋的聲音很大,可平安就像沒聽見一樣,還在一個勁兒地掙扎,嘴里胡亂喊著:“娘……我要找我娘……不回去……”
“姐!我來幫你!”姜晚夏跑了過去,一臉的焦急。
她擠到兩人中間,一邊“好言”勸著平安,一邊伸手去拉他:“平安,聽話!你看你嫂子都快急哭了!”
她嘴上說著幫忙,可手上使的卻是暗勁,看似在把平安往里拽,實則卻拉著他,一步步朝懸崖邊上湊。
姜晚秋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平安身上,根本沒有察覺到妹妹的異樣。
突然,姜晚夏手上一“滑”,故作驚呼一聲,猛地推了平安一把!
平安本就站立不穩(wěn),被這么一推,整個身子直直地撞向了姜晚秋!
“??!”
姜晚秋被撞得連連后退,腳下趔趄,只覺得腳后跟一空,踩了個虛。她心里一慌,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身后,就是黑咕隆咚看不清低的深淵!
還沒等她扭過頭來,一股更狠的力道,猛地從她后背推了過來!
姜晚秋只覺得后心窩子被人用錘子狠狠砸了一下一般,整個人瞬間失去了平衡。
風(fēng)聲在耳邊呼嘯,眼前是天旋地轉(zhuǎn)的黑。
她下意識地想抓住什么,可指尖劃過的只有冰冷的空氣和幾根被積雪壓彎的枯枝。身子骨碌碌地往下滾,像個被扔掉的破布娃娃。
完了。
這個念頭剛從腦子里冒出來,身子就“噗”的一聲,重重地砸進(jìn)了一團(tuán)柔軟里。
懸崖并沒有她想的那么深,更不是筆直的絕壁。
這只是一道陡坡,底下經(jīng)年累月積了厚得能埋人的雪。身上那件厚實的棉襖,此刻成了最好的護(hù)身符,卸去了大半的力道。
姜晚秋被摔得七葷八素,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
她仰面躺在雪窩子里,只覺得渾身骨頭都像散了架,疼得她齜牙咧嘴。
透過被風(fēng)撕開的云層,能看見幾顆慘白的星子,冷得嚇人。
崖上,姜晚夏正趴在邊上,屏著呼吸往下聽。
風(fēng)聲太大,底下什么動靜也聽不見。但她心里篤定,這么一推,就算不死,也得摔個半殘。
在這冰天雪地里,一個半殘的女人和一個凍僵的小崽子,跟死人也沒什么區(qū)別了。
她直起身,胸膛因激動和后怕而劇烈地起伏著。
只要解決了姜晚秋和王建軍這兩個礙事的,趙文昌……那個高大英挺的男人,就遲早是她的。
還有姐姐手里那筆一萬塊的巨款!
到時候,她拿著錢,再籠絡(luò)住趙文昌的心,想留在村里當(dāng)人人羨慕的營長媳婦,還是遠(yuǎn)走高飛去城里過好日子,不都由著她說了算?
冷風(fēng)一吹,她打了個哆嗦。
眼角余光瞥見雪地上的一抹鮮紅,是姜晚秋剛才掙扎間掉落的毛線圍巾。
她走過去撿起圍巾。上面仿佛還殘留著姜晚秋身上的溫度和淡淡的皂角香。
她毫不客氣地將圍巾一圈圈圍在自己凍得發(fā)僵的脖子上,那份柔軟的暖意讓她舒服地嘆了口氣。
不行,還得下去看一眼,確認(rèn)一下才安心。
她摸索著撿起掉在一旁的軍用手電筒,“咔噠”一聲打開,一束昏黃的光柱刺破了黑暗。
剛走了沒兩步,林子深處突然傳來一聲粗獷的男人喊聲,穿透了風(fēng)雪,直直地扎進(jìn)她的耳朵里——
“晚秋!”
是趙文昌的聲音!
姜晚夏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找過來了?!
或許是做賊心虛,她頓時慌了神,也顧不上去崖底確認(rèn)了,轉(zhuǎn)身就想往另一條小路跑。
“站?。 ?/p>
一聲厲喝從身后傳來,緊接著,一只大手猛地攥住了她的胳膊。
姜晚夏被那股力道扯得一個趔趄,她回頭,正對上一雙在黑暗中銳利如鷹隼的眼睛。
趙文昌滿身寒氣的站在她面前。
他軍大衣的領(lǐng)子豎著,眉毛上掛著白霜,臉色在手電筒的光影里顯得格外冷峻。
“你在這兒干啥!”他聲色俱厲的質(zhì)問女人。
“姐、姐夫……”姜晚夏嚇得結(jié)結(jié)巴巴,大腦飛速地轉(zhuǎn)著,“我……我跟姐姐和建軍走散了,我尋思著多個人多份力,就……就自己摸到這邊來找找?!?/p>
“晚秋呢?”他追問道,“她人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姜晚夏一臉無辜地?fù)u頭,“進(jìn)林子沒多久,我們就分頭找了。這天黑風(fēng)大的,我也不知道姐姐往哪邊去了?!?/p>
趙文昌皺了眉頭,視線緩緩下移,最后,定格在了姜晚夏脖子上那條鮮紅的圍巾上。
“她圍巾怎么在你脖子上?”
姜晚夏下意識地攥緊了圍巾,臉上慌忙擠出一個笑:“姐、姐夫,這是……這是出門前,姐姐看我穿得單薄,怕我凍著,特意找來給我圍上的。她說她是當(dāng)嫂子的,身子骨比我結(jié)實?!?/p>
這話說的挑不出什么毛病,可趙文昌心里的疑云卻越來越重。
他身后跟來的兩個民兵也舉著手電筒照了過來。
趙文昌沉默地盯著姜晚夏看了半晌,那眼神看得她幾乎要腿軟跪下去。最終,他收回了目光,對著身后的民兵沉聲道:“你們倆,先把她送下山。找人的事,用不著女同志插手。”
說完,他不再看姜晚夏一眼,轉(zhuǎn)身又一次沖進(jìn)了那茫茫的夜色里。
姜晚夏被民兵護(hù)送著,心安理得地下了山。
這一夜,山上的火把和手電筒亮了通宵。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風(fēng)雪漸小,搜尋了一夜的男人們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陸續(xù)下了山。
所有人都一無所獲。
一個老獵戶走到趙文昌身邊,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文昌啊,別找了。這天兒,一個大人都扛不住一宿,更別說個孩子了……怕是兇多吉少了。”
旁邊的人也跟著勸:“是啊文昌,大伙兒家里都還有事,也不能一直在山上耗著,再凍下去,沒病的也得凍出病來?!?/p>
趙文昌站在一個比較高的山頭,看著眼前白茫茫一片的樹林。
他沉默了一會兒,許久,才沙啞著嗓子說了一句:“大伙兒……先撤吧。辛苦了?!?/p>
眾人各自散去。
趙文昌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家,屋里,趙小花和奶奶馬金花正焦急地踱步,而姜晚夏,正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在爐子邊,一邊烤著火,一邊慢條斯理地啃著一個粘豆包。
趙文昌的視線在屋里掃了一圈,眉頭猛地鎖緊:“晚秋呢?”
趙小花吃了一驚,快步走上前:“你可回來了!平安找到了嗎?……怎么,晚秋沒跟你在一起嗎?她不是跟你們一道上山的嗎?你下山的時候沒見到人?!”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了姜晚夏身上。
姜晚夏見狀,連忙放下手里的粘豆包,臉上立刻掛上了焦急和委屈,眼圈一紅,聲音都帶了哭腔:“我不知道啊!姐夫,你問我我問誰去?晚上黑燈瞎火的,我也不知道姐姐到底去哪兒了!再說了,我男人王建軍不也一宿沒回來嗎?我這正著急得火燒眉毛呢!”
趙文昌聽完,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就又沖了出去!
趙小花一聽事情不對,也嚇了一跳,顧不上別的,拔腿就跟著追了出去。
連年邁的馬金花也急得不行,拄著拐杖,嘴里念叨著“哎呦我的兒媳婦?。 ?,顫顫巍巍地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