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姜晚秋心里一動,歪著頭,纖細白皙的手指無意識地點著自己的下巴,那副苦思冥想的模樣,可愛得緊。
可想了半天,她還是搖了搖頭:“一時間還真想不起來愛吃什么了?!?/p>
看著她這副認真苦惱的模樣,顧飛雁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這一笑,倒把姜晚秋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解地看著他。
顧飛雁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他看著她,緩緩開口:“看來,你是真的沒被嚇到。”
他解釋道:“一開始看你剛開門那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是怕我們擔(dān)心,硬撐著裝沒事呢。所以才不由自主地多說了幾句,想試探試探你。”
姜晚秋聽著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真沒事,難為你們這么費心了?!?/p>
顧飛雁見她這樣,站起身,這才開始說了正事:“既然這樣,那正好。跟我出去一趟吧?!?/p>
姜晚秋一愣,下意識地問:“去哪兒?”
顧飛雁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拐走你的人販子,軍區(qū)這邊已經(jīng)抓到了。想帶你過去,指認一下?!?/p>
什么?
姜晚秋驚訝極了。
“你們動作這么快的嗎?”
顧飛雁又溫和地笑了笑:“說起來,還真得謝謝他們自個兒露了馬腳。”
他像是講什么有意思的閑聞一般,語氣輕松地解釋道:“趙營長那人,你知道的,雷厲風(fēng)行。你被拐的第一時間,就將所有出山的路都給封死了。那些人販子本來是想趁亂跑的,可一瞅大路上全是端著槍的解放軍,還在挨個兒盤查,心里就虛了?!?/p>
顧飛雁說到這里,表情帶上了幾分忍俊不禁:“他們也是慌不擇路,掉頭就往山里的小道鉆。這不明擺著告訴人‘我就是壞人’嘛?戰(zhàn)士們不抓他們抓誰?!?/p>
不過要是這些人真的敢堂堂正正的從士兵槍口底下過路,軍區(qū)的人還真不一定能發(fā)現(xiàn)得了他們。
到了關(guān)押人販子的地方,姜晚秋隔著鐵窗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女人。
姜晚秋只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對著顧飛雁點了點頭:“沒抓錯,就是她?!?/p>
顧飛雁點了點頭,又對姜晚秋道:“這案子性質(zhì)太惡劣了,牽扯也廣,師長的意思是,審?fù)瓿醪角闆r,估計要移交到京市那邊去。”
顧飛雁側(cè)過頭,對身邊的戰(zhàn)士低聲吩咐了一句:“看緊點,別讓人瞎搞,尤其是別給他們喂黃米飯。怎么也得讓人活著進京?!?/p>
戰(zhàn)士立刻一個立正:“是!”
“黃米飯?”姜晚秋那對好看的柳葉眉輕輕蹙起,好奇地問,“那是什么講究?”
顧飛雁的目光沉了沉,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憶。
他領(lǐng)著姜晚秋往外走,語調(diào)有些猶豫,似乎是怕說出來嚇到姜晚秋一般:“我也是剛來這邊那會兒聽說的。以前下面村子自己抓了人販子,就是這么干的?!?/p>
他頓了頓:“那黃米飯,黏黏糊糊的,蒸得滾燙,直接從鍋里盛出來,在涼水里滾一圈,外頭涼了,里頭還燙著心。逼著人販子囫圇吞下去,當(dāng)時沒感覺,等反應(yīng)過來,那胃啊,已經(jīng)被生生燙熟了。”
他看著姜晚秋瞬間睜大的眸子,繼續(xù)道:“人就那么眼睜睜地感受著自己的五臟六腑被燒熟,疼得滿地打滾,扣著自己的胸口,恨不得把心肝脾肺都掏出來晾晾。那種抓心撓肝的難受,比千刀萬剮還折磨人。等我們的人趕到,人已經(jīng)斷氣了,法醫(yī)剖開一看,整個胃,全是熟的?!?/p>
姜晚秋聽的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又帶著火氣的聲音傳了過來。
“哎,我說你能不能別老跟著我!我一個大活人還能丟了不成!”
樂蕓蕓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了過來,她身后跟著個一臉無奈的小警衛(wèi)員。
她一眼就看到了姜晚秋,幾步上前拉住她的手,滿臉憤慨:“晚秋姐!還有那個騙我的小翠呢?抓住了沒?這種黑了心肝的,就該拉出去槍斃!不,槍斃都便宜她了!”
天知道她因為那個小翠被自己老爹罵成啥樣了。被罵了還不說,自己的零花錢又被扣了一大半,現(xiàn)在提起來她就氣的睡不著。
她話音剛落,旁邊一個負責(zé)的戰(zhàn)士對著她敬了個禮。她是首長的千金,沒人敢怠慢:“報告樂同志,那個叫小翠的,被從其他村民的家中救出,人目前身受重傷,目前在衛(wèi)生院接受治療?!?/p>
“什么?”樂蕓蕓一驚。
姜晚秋心里一動,借機柔聲問道:“顧參謀,那……其他的姐妹們呢?她們都還好嗎?”
顧飛雁的臉色有些凝重:“第一時間就聯(lián)系了她們的家里人。離得近的已經(jīng)接回去了,遠的,部隊派了車和人護送。只有那個小翠,沒人來認領(lǐng)?!?/p>
“那……那個懷孕的嫂子呢?”姜晚秋特地問了一嘴。
負責(zé)的戰(zhàn)士臉色更難看了,他嘴唇動了動,才低聲說道:“是鄰村的。當(dāng)初跟家里人賭氣跑出去,結(jié)果就……家里人昨天找來了,一看她大了肚子,嫌丟人,當(dāng)場就說不認了?!?/p>
姜晚秋聞言,急忙問道:“那她現(xiàn)在人在哪里?”
戰(zhàn)士抿唇,半晌才聲音有些干澀的說:“她今天一早,跳河了。就在軍區(qū)上次捕魚的地方,從那個鑿開的冰窟窿跳下去的。后來被其他撈魚的村民給撈了上來,人早就不行了?!?/p>
“家里人過來,擠出幾滴眼淚,就把尸首拉回去了?!?/p>
姜晚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死了?”一旁的樂蕓蕓卻突然拔高了聲音,“就這么死了?憑什么?。 ?/p>
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我要是她,我才不尋死覓活的!那孩子直接打了就是了,又不是自己的錯。而且我不僅要處理了孩子,我還要處理了兇手!”
姜晚秋聽的不由自主點了點頭:“說的一點也不錯。不過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這么想得開的?!?/p>
樂蕓蕓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對姜晚秋道:“看看,所以說我一開始說什么來著?咱們這個地方?jīng)]救了。什么狗屁貞潔牌坊,都是吃女人不吐骨頭的玩意兒!咱們國內(nèi)就是被這些老思想給害慘了,提起褲襠里那點事兒,一個個聞之色變,跟洪水猛獸似的!這種風(fēng)氣要是不改,以后還得有更多人往冰窟窿里跳!”
她說著,還對姜晚秋一本正經(jīng)道“我在國外的時候,見過的那些成功的女政治家,哪個沒有三五個情人的?也沒見她們把貞潔牌坊掛起來供著,人家也照樣當(dāng)首相、當(dāng)總統(tǒng)!這叫本事!”
末了,她揚起下巴,對著姜晚秋宣布:“等我以后出息了,我也要找三五個!不,五六個!晚秋姐,你以后要是發(fā)達了,也別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多找?guī)讉€,憑什么便宜那些臭男人!”
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讓旁邊的小戰(zhàn)士聽得當(dāng)場石化。
“咳!”
顧飛雁終于忍不住,在一旁干咳了一聲。
他那張溫潤如玉的臉上,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但看著樂蕓蕓那副理直氣壯的模樣,終究還是什么也沒說。
姜晚秋倒是見怪不怪,只是無奈地笑了笑。
她想起以前在滬市時,那些剛從西洋留學(xué)回來的小姐妹,喝了點洋墨水,說出來的話比樂蕓蕓這還要大膽。
什么“老公出軌你哭啥,他找一個你找仨”。
這些話,在這個年代,足以讓一個女人被唾沫星子淹死。
可偏偏,姜晚秋覺得,這話糙理不糙。
干嘛要用別人的錯誤不斷的傷害自己。
見樂蕓蕓還準(zhǔn)備發(fā)表點自己什么驚世駭俗的看法時,姜晚秋及時打住,扯了扯樂蕓蕓的袖子:“那顧參謀,我想去看看那個小翠?!?/p>
顧飛雁立刻點了點頭,神色恢復(fù)如常,主動在前面引路:“我?guī)銈冞^去。人就在前面的衛(wèi)生所?!?/p>
衛(wèi)生所里大概是剛給那些被拐的婦女體檢過,所以整個地方又全面消毒了一遍,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濃重的來蘇水味兒,嗆得人鼻子發(fā)酸。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看見顧飛雁,連忙迎了上來,壓低聲音簡單匯報了情況,說那女孩身上多是皮外傷和凍傷,還有就是精神受了太大刺激,不吃不喝也不說話。
醫(yī)生說著,從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用手帕包著的小布包,遞給顧飛雁:“這是從她換下來的內(nèi)衣夾層里找到的,縫得特別緊?!?/p>
他頓了頓,補充道:“里面是這個?!?/p>
顧飛雁打開布包,里面是一張有些褪色的全家福。
照片上,一個穿著一身筆挺高級干部制服的男人,威嚴地站在中間,身邊是溫婉的妻子和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姑娘。
照片的背景,是京市那座標(biāo)志性的城樓。
“一句話都問不出來么?”顧飛雁看著照片,皺了皺面。
能在這個地方穿干部服,這姑娘的家庭肯定不會一般。
那醫(yī)生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問不出來。她現(xiàn)在對異性很排斥,護士過去要扎針也不讓扎。”
病床上,那個叫小翠的女孩蜷縮成一團,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一雙大眼睛里滿是驚恐,像是被嚇破了膽。
姜晚秋放輕了腳步,走到床邊:“小翠,你別怕,我們是來救你的。你還記得家里人是誰嗎?”
女孩看到姜晚秋突然出現(xiàn),渾身猛地一抖,拼命地搖著頭,嘴里發(fā)出含糊不清的嗚咽聲:“我不認識!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我也是被他們騙來的,我就是想活命……我什么都沒干……”
“你別激動,我們不會為難你的?!苯砬镆贿叞矒崴?,一邊從顧飛雁手里接過了那張照片。
照片的邊角已經(jīng)磨得起了毛,紙張泛著黃。
姜晚秋纖長白皙的手指捏著照片,目光落在上面,那對秀氣的眉毛不自覺地擰了起來。
這張臉……這張照片……為什么看著這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