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聽完姜晚秋的話,摘下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鏡,用指節(jié)用力地揉了揉眉心。
“同志,你的這個疑問,也恰恰是我的疑問?!彼匦麓魃涎坨R,“我檢查過傷者,他身上除了腿部骨折,就是頭上的傷最重。我仔細(xì)看了傷口的骨裂形態(tài),怎么看都不像是摔的或者磕的。那傷口邊緣的挫傷和凹陷……我個人判斷,更像是遭到了鈍器的反復(fù)擊打?!?/p>
“鈍器擊打?”姜晚秋有些意外,心里立馬升起了一個不太可能的想法。
“對。”王主任重重地點頭,“如果我的判斷沒錯,那這事兒就不是意外了,這是刑事案件,得報公安的?!彼D了頓,又補充道:“當(dāng)然,這只是我的初步看法,醫(yī)學(xué)要講究證據(jù)。我已經(jīng)安排了,下午就請神經(jīng)科和傷情鑒定的專家過來會診,必須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p>
姜晚秋秀眉微蹙:“主任,那就拜托您了。請您務(wù)必,徹徹底底地搞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受的傷。”
王主任以為她是在關(guān)心男人,立刻保證道:“你放心,同志。救死扶傷是我們的天職,只要病人還有一口氣,我們一定會全力以赴地救治他?!?/p>
誰知,姜晚秋聽了這話,嘴角卻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笑意。
“主任,您誤會了?!彼p聲說,“他能不能治好,那是他的命。我不在乎。我只要一樣?xùn)|西——一份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關(guān)于他受傷原因的鑒定報告?!?/p>
主任聞言,有些意外的看著姜晚秋。
先是那個妹妹,話里話外巴不得丈夫死?,F(xiàn)在又是這個姐姐,態(tài)度更加冷漠,人是死是活都無所謂,只要一份報告。
他心里暗暗嘀咕,這王建軍到底是干了什么天理不容的缺德事,能讓這兩姐妹都對他恨之入骨?
從主任辦公室出來,姜晚秋沿著冰冷的樓梯往下走,剛走到一樓大廳,身后傳來一道清朗又帶著不確定的男聲。
“姜晚秋?”
她腳步一頓,回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帶著關(guān)切的臉。
竟然是顧飛雁。
顧飛雁見真是她,立刻三步并作兩步地走了上來。他有些擔(dān)心的上下打量著她:“你怎么在醫(yī)院?是哪里不舒服嗎?臉色怎么這么白?”
姜晚秋笑著搖了搖頭:“不是我,是我妹夫住院了,我過來看看?!?/p>
聽到這話,顧飛雁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大口:“那就好,那就好,嚇我一跳?!?/p>
姜晚秋反問他:“你呢?你怎么也在這兒?”
“唉,別提了?!鳖欙w雁一臉的無奈和寵溺,“是我那個不省心的妹妹。前陣子感冒,好了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起了一身的蕁麻疹,癢得哇哇叫,藥吃了不少,總不見好。我這不,過來再給她開點藥?!?/p>
“你還有個妹妹?”姜晚秋有些意外,“我還從來沒聽你提起過?!?/p>
“是我爸跟后媽生的,年紀(jì)還小呢?!鳖欙w雁說起妹妹,語氣里滿是頭疼,眼神卻溫柔得很,“那丫頭黏我黏得緊,非要從京市跑來東北,說要跟我待在一塊兒。結(jié)果倒好,水土不服,這邊的天氣她受不住,三天兩頭地折騰?!?/p>
他說到這里,又突然道:“對了,等她這病好了,讓她也去上你的音樂課怎么樣?省得她一天到晚悶在家里沒事干,盡折騰我?!?/p>
“好啊?!苯砬镄χ鴳?yīng)下,“那就祝你妹妹早日康復(fù),早點來聽我的音樂課?!?/p>
兩人又說了幾句,便在醫(yī)院門口分開了。
她前腳剛走,大廳里一根粗大的水泥柱子后面,慢慢走出來一個人影。
是姜晚夏。
她手里拎著一個空蕩蕩的鋁制飯盒,本是下來給錢曉霞母子打飯的,卻正好撞見了剛才那一幕。
她死死地盯著顧飛雁遠(yuǎn)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姜晚秋消失的方向,眼里滿是狐疑和嫉恨。
那個男人是誰?
看穿著打扮,就不像是一般人。聽他們說話的口氣,熟稔得跟認(rèn)識了多少年似的。
那個男人看姐姐的眼神,那種毫不掩飾的關(guān)心和緊張,兩個人之間不像是沒點事的模樣。
想到這里,她冷笑一聲。她姐姐,姜晚秋,可真是個狐貍精!
不管到了哪兒,總有男人跟蒼蠅見了血似的往上撲!上輩子是,這輩子還是!
她就奇了怪了,明明她長得不比姐姐差,身段甚至比姐姐還要好上幾分,怎么就從來沒有男人像那個顧飛雁一樣,用那種熱切的、恨不得把人捧在手心里的眼神看她?
不過,這股不甘很快就被她自己掐滅了。
姜晚夏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心里給自己找了個舒坦的臺階:哼,那是因為她姜晚夏恪守本分,懂得自愛,不像某些人,結(jié)了婚還不安分,天生就是個勾引男人的狐媚子,放蕩不要臉!
這么一想,她心里頓時舒坦多了,拎著空飯盒,腰桿都挺直了幾分,往食堂走去。
天色擦黑,姜晚秋家里的小方桌上,擺滿了菜。
小雞燉蘑菇,油汪汪的紅燒肉,還有一盤噴香的地三鮮。
趙文昌明天就要去出那個兇險未卜的任務(wù),姜晚秋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團(tuán)棉花,一桌子菜,她一口也吃不下去,只拿著筷子在碗里戳來戳去。
“媽,你別擔(dān)心!”平安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安慰她,“我爹可厲害了!那些小毛賊,還不夠我爹一拳頭打的!”
姜晚秋聽了,勉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摸了摸兒子的頭。
心里的擔(dān)憂卻半分沒減。
她知道趙文昌厲害,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更何況她總覺得那個叫劉保國的不是什么好東西。
平安人小,吃飽了就犯困,很快就打著哈欠被姜晚秋哄去睡了。
屋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昏黃的燈光下,姜晚秋默默收拾了碗筷,等她再回到屋里時,趙文昌已經(jīng)躺在了炕上。
他沒睡,一雙黑沉沉的眼睛在光線里灼灼地看著她。
姜晚秋脫了鞋,一言不發(fā)地爬上炕,將自己整個人都埋進(jìn)了趙文昌結(jié)實的懷里,雙手緊緊地環(huán)住了他精壯的腰。
趙文昌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隨即,胸膛里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帶著笑意的悶響。
他伸出長臂,將她小小的身子整個圈進(jìn)懷里,下巴蹭著她的發(fā)頂,聲音帶著幾分打趣:“怎么?這就舍不得了?”
埋在他懷里的姜晚秋,聲音悶悶地傳來。
“嗯,舍不得?!?/p>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么直白又溫順地順著他的話說。
趙文昌一下子有些懵,所有的調(diào)笑都卡在了喉嚨里,手臂下意識地收得更緊。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用那只生滿薄繭的大手,輕輕捧起了姜晚秋的臉,強迫她看著自己。
“姜晚秋,你聽著?!彼c姜晚秋四目相對,“我一定會回來。完完整整地回來。”
他頓了頓:“以前,我這條命是國家的,是任務(wù)的,什么時候丟了都無所謂。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現(xiàn)在有了你,我才知道,什么叫惜命。我為了你,也得好好活著回來?!?/p>
姜晚秋的鼻子猛地一酸,眼圈瞬間就紅了。
他低下了頭,用溫?zé)岬拇?,將那點即將滾落的淚花,輕輕地吻了去。
那是一個無比輕柔的吻,帶著安撫,帶著珍視。
然后,細(xì)細(xì)密密的吻,就這么落了下來。從她的眼角,到挺翹的鼻尖,最后,精準(zhǔn)地攫住了她柔軟的唇。
一開始還只是輾轉(zhuǎn)廝磨,可懷里女人的順從和顫抖,像是一把火,瞬間點燃了他身體里所有的引線。
吻,變得充滿了侵略性。他撬開她的齒關(guān),攻城略地,將她口中所有的香甜都席卷一空。
粗糲的大手也不再安分,順著她衣擺的縫隙探了進(jìn)去,覆上那片細(xì)膩滑嫩的肌膚。掌心下的觸感,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叫囂著往下腹沖去。
姜晚秋被他吻得暈頭轉(zhuǎn)向,呼吸不暢,身子軟成了一灘春水,只能發(fā)出“唔唔”的低吟。
趙文昌的氣息越來越粗重,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就在他扯開她衣襟的最后一顆盤扣,準(zhǔn)備進(jìn)行下一步時——
一只柔軟的小手,卻按住了他作亂的大手。
“停下。”
趙文昌的動作戛然而止,濃得化不開的情欲里透出幾分不解,聲音啞得不成樣子:“怎么了?”
姜晚秋的臉頰紅得能滴出血,她偏過頭,不敢看他灼人的目光,聲音細(xì)小。
“你明天……明天還要出任務(wù)……要是……要是我們那樣了,你明天哪還有力氣對付壞人?”
趙文昌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想過一萬種她會拒絕的可能,卻唯獨沒想到,是這個理由。
這個傻女人,在這種時候,腦子里想的竟然是這個。
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俯下身,在她通紅的耳垂上重重地親了一口,哭笑不得地道:“你男人還沒虛到那個地步。”
“那也不行!”姜晚秋卻異常堅持,轉(zhuǎn)過頭,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瞪著他,語氣里滿是認(rèn)真,“必須好好睡覺,養(yǎng)足精神才是要緊事!”
見姜晚秋堅持,趙文昌只能重新躺回她身邊,可一雙手臂仍舊將她緊緊摟在懷里,耍賴似的低聲咕噥:
“行行行,聽你的。可是……你不給安撫,我睡不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