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葉卿棠重重地靠在沙發(fā)背上,指尖無意識地?fù)钢嫫ど嘲l(fā)的紋路。
秦岳催得緊,要一輛絕對干凈、能躲開警方追查的車,還要配司機(jī),可這事一旦敗露,她苦心經(jīng)營的安穩(wěn)日子就會徹底崩塌。
她蹙著眉,腦海里飛速掠過各種方案:找朋友借車?
不行,朋友的身份太容易被順藤摸瓜。
自己買車?
時間來不及,而且車輛登記信息根本瞞不過警方。
思來想去,她猛地坐直身子,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她想起幾年前在國外為應(yīng)對突發(fā)情況,托人辦過一套全套的假身份,姓名、住址、信用記錄一應(yīng)俱全,從未用過,此刻正好派上用場。
想到這里,抓起沙發(fā)上的米色風(fēng)衣,她快步換鞋出門。
冷風(fēng)灌進(jìn)領(lǐng)口,讓她打了個寒戰(zhàn),卻也讓她的思路更清晰。
小區(qū)門口車來車往,她揚(yáng)手?jǐn)r了輛出租車,報出城西一家不起眼的車行地址。
那家車行主打短期租賃,手續(xù)簡單,不怎么深究客戶背景,正好符合她的要求。
這樣一來,就算秦岳在半路上車警方查到了,也牽扯不到她身上。
想到這里,她不自覺勾了勾嘴角,卻絲毫沒有察覺到,在她乘坐的出租車駛離后,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悄然跟了上來。
駕駛座上的便衣警察,目光銳利地盯著前面的出租車,通過對講機(jī)低聲匯報。
“目標(biāo)已離開住所,前往城西車行方向,請求支援,繼續(xù)跟蹤?!?/p>
對講機(jī)那頭傳來明確的回應(yīng):“收到,支援已出發(fā),注意保持距離,切勿打草驚蛇?!?/p>
黑色轎車如同影子般,始終與葉卿棠乘坐的出租車保持著安全距離,一路向著城西方向駛?cè)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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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葉霜和魏墨池回到了醫(yī)院。
葉霜剛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還沒來得及緩口氣,口袋里的手機(jī)就震動了一下。
她掏出手機(jī),屏幕上跳出的是葉鴻兆發(fā)來的短信。
“爸沒挺過來,于下午13點(diǎn)45分,走了?!?/p>
簡短的一句話,沒有多余的修飾,卻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狠狠砸在葉霜的心上。
她早有預(yù)料,葉振宏作惡多端,結(jié)局要么是鋃鐺入獄,在牢獄中度過余生,要么就是像這樣,以意外的方式潦草離世。
可當(dāng)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她的心情還是有些復(fù)雜。
沒有撕心裂肺的悲傷,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惋惜,只有一種塵埃落定后的疲憊,仿佛心里壓著的一塊巨石,終于被挪開了。
她沒打算去醫(yī)院見葉振宏最后一面,畢竟她和葉振宏之間,早就沒什么感情了。
她對父愛的所有想象,都停留在模糊的童年碎片里,從未真正感受過被父親呵護(hù)的溫暖。
到現(xiàn)在,剩下的只有冷漠和疏離。
她緩緩放下手機(jī),將其放在身側(cè)的長椅上,身體向后靠去,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fù)鲁觥?/p>
魏墨池一直坐在她身邊,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陪著她。
察覺到身邊人的沉默,葉霜轉(zhuǎn)過頭看向他,“葉振宏死了?!?/p>
她臉上平靜地如同一汪寒潭,眼中泛著自嘲,“我不想去送他,更不想再見到他。”
“魏墨池,你說我是不是很冷血?”
“他畢竟是我的父親,是給了我生命的人,現(xiàn)在他死了,我竟然一點(diǎn)都不難過,甚至覺得,挺輕松的。”
她說這話時,語氣里帶著一絲不確定,像是在詢問魏墨池,又像是在自我叩問。
魏墨池看著她眼中的自我懷疑,心中一疼,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揪了一下。
他抬手,動作輕柔至極地?fù)崦念^發(fā),指尖穿過她柔軟的發(fā)絲,帶著珍視和心疼。
“不是冷血,是經(jīng)歷讓你學(xué)會了保護(hù)自己?!?/p>
魏墨池的聲音低沉而繾綣,帶著讓人信服的力量,“葉霜,他是個失敗的父親,甚至在知道你是鋒刃項(xiàng)目的負(fù)責(zé)人后,還一直拿著父親的身份,向你施壓,利用你?!?/p>
“他的死亡,讓你感到解脫,很正常?!?/p>
“愛人先愛己,這沒錯?!?/p>
“更何況,他對你的愛本就少得可憐?!?/p>
想到自己那個生理學(xué)上的父親去世,自己的反應(yīng),魏墨池頓了頓。
“我父親去世時,我甚至是暢快的,無比的暢快?!?/p>
聞言葉霜眼中閃過一抹訝異,她知道,魏墨池和陸知箋的父親是同一人。
她嫁給陸知箋的時候,陸父已經(jīng)去世有些年頭了,可從陸知箋口中,她一直覺得陸父是個極好的父親。
察覺到葉霜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魏墨池勾了勾嘴角,眼中滿是悵然。
“我母親當(dāng)年是個溫柔善良的女人,喜歡養(yǎng)花種草,待人謙和,卻被我那個畜生不如的父親和陳蕓毀了一生。”
“我母親是被陳蕓為了固寵,下了藥后送到他床上的?!?/p>
“那一夜后,我母親懷了我,想遠(yuǎn)離金城,遠(yuǎn)離陸家?!?/p>
“可陸家是什么樣的人家,這樣的事又怎么瞞得住他們。”
“他將我母親抓了回去,等她生下我后,又將我抱回了老宅?!?/p>
“我母親卻被陳蕓送進(jìn)了精神病院,逼瘋了?!?/p>
“再后來,我就失去了我母親的下落?!?/p>
說到這里,魏墨池握了握拳,“我從小就在別人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中長大,那些異樣的眼光、惡毒的嘲諷,還有無休止的欺負(fù),幾乎貫穿了我的整個童年?!?/p>
“我恨我父親,恨他毀了我母親的一生,也恨他讓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卻給了我這樣一段暗無天日的童年?!?/p>
“他去世的時候,我沒有掉一滴眼淚,甚至覺得很痛快,覺得這是他罪有應(yīng)得,是他欠我們母子的,終于有了了結(jié)?!?/p>
魏墨池緊緊握住葉霜的手,“葉霜,你對葉振宏的感情,從來都不是你的錯?!?/p>
“是他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zé)任,是他一次次傷害你、利用你,把你推得越來越遠(yuǎn),是他親手?jǐn)財嗔四銈冎g的羈絆?!?/p>
“你不需要因?yàn)樗悄愕母赣H,就強(qiáng)迫自己去愛他、去難過,親情從來都不是單方面的綁架?!?/p>
“在我眼里,你這樣真實(shí)的模樣,不虛偽、不做作,才是最珍貴的?!?/p>
葉霜看著魏墨池眼中毫不掩飾的心疼和愛意,心中的迷茫和自我懷疑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動容。
原來,他一直都懂她,懂她的冷漠背后是傷痛,懂她的堅(jiān)強(qiáng)背后是脆弱。
她再也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抱住了魏墨池的腰,將臉緊緊埋在他的懷里,仿佛找到了一個可以安心停靠的港灣。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隔著薄薄的衣料傳來,沉穩(wěn)而有節(jié)奏,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安全感。
“墨池,出身不是我們能選擇的?!?/p>
她聞著他身上皂角的清香,心中的不安和疲憊,在這一刻都煙消云散。
魏墨池心中一暖,緊緊地回抱住她,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小貓,一邊輕輕拍著她的背,一邊在她耳邊低語。
“嗯,我知道?!?/p>
“還好上天看我可憐,讓我遇見了你。”
他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帶著濃濃的珍視和寵溺,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我會永遠(yuǎn)愛你,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會改變。”
葉霜的眼眶有些濕潤,一時間心中感觸良多。
這么多年來,她一直獨(dú)自面對所有的風(fēng)雨,早已習(xí)慣了堅(jiān)強(qiáng)和偽裝,卻在魏墨池的溫柔和包容下,卸下了所有的防備。
她抬起頭,看著魏墨池那雙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的眼睛,踮起腳尖,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這個吻很輕,很柔,卻帶著彼此濃濃的深情和相互慰藉的力量。
周圍的喧囂仿佛都與他們無關(guān),走廊里的腳步聲、說話聲、儀器的滴答聲,都漸漸遠(yuǎn)去,只剩下彼此的體溫和清晰的心跳。
良久,兩人才緩緩分開,魏墨池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呼吸交織在一起,眼神里滿是化不開的柔情。
“感覺好點(diǎn)了嗎?”
魏墨池輕聲問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葉霜點(diǎn)了點(diǎn)頭,耳尖有些發(fā)燙,眼中的陰霾卻不復(fù)存在。
“嗯,好多了?!?/p>
有他在身邊,真好。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想到他,就覺得充滿了力量。
就在這時,魏墨池放在口袋里的手機(jī)不合時宜地震動了一下,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寧靜。
他微微蹙眉,松開抱著葉霜的手,掏出手機(jī)看了一眼。
待看清了消息后,眼中的溫柔褪去,閃過一抹銳利。
葉霜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變化,心中微微一緊,輕聲問道:“怎么了?”
魏墨池迅速收起手機(jī),重新握住葉霜的手,指尖傳來的溫度讓她稍稍安心:“葉鴻兆之前給了我一張?jiān)阼F盒里發(fā)現(xiàn)的紙條,我讓人按照上面的地址去查了查?!?/p>
“查到什么了?”
葉霜追問。
魏墨池瞇了瞇眼,“海城城西三號碼頭的3號倉庫,二十年前被一個叫‘王坤’的人租下,一直用到現(xiàn)在?!?/p>
葉霜心中一凜,“王坤?”
這不是葉鴻兆之前查到給溫明秋賬戶賺錢的那人嗎?
似乎是張誠的什么選房親戚,在秦岳名下的一家公司出任總裁。
“嗯?!?/p>
眼底閃過一絲寒光,“二十年前,正是葉振宏和秦岳合作開展非法器官交易的時間點(diǎn),這個倉庫的租用時間剛好對上?!?/p>
“我的人還查到,這個倉庫的租金一直是通過匿名賬戶轉(zhuǎn)賬繳納的,這么多年從未中斷過。”
“而且倉庫的安保措施異常嚴(yán)密,周圍不僅安裝了多個隱蔽監(jiān)控,還有人定期巡邏?!?/p>
“之前我的人嘗試靠近探查,都被不明身份的人強(qiáng)行驅(qū)趕了,顯然是有人一直在暗中打理這個地方,保護(hù)著里面的東西?!?/p>
“看來,這倉庫對秦岳很重要,里面一定藏著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p>
葉霜臉上閃過一抹喜色,如果拿到這些東西,再加上之前的那些證據(jù),那二十年前,秦岳和葉振宏兩人非法買賣器官這事,是不是就能查清了?
她能想到的事情,魏墨池自然也能想到,他揉了揉葉霜的頭頂,掏出手機(jī),撥通了特警隊(duì)負(fù)責(zé)人趙峰的電話。
“趙隊(duì)長,我是魏墨池?!?/p>
魏墨池開門見山,沒有多余的寒暄。
“我的人查到海城城西三號碼頭的倉庫,二十年前就被秦岳的手下,王坤祖用了。”
“我懷疑,那里有對秦岳非常重要的東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