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男人的話,葉卿棠瞳孔緊縮,指尖抵在門把手上,顫抖得幾乎握不住。
“你到底是誰?”
她又問了一遍,帶著難以掩飾的惶恐,尾音微微發(fā)顫。
中年男人嘴角的弧度未變,語氣依舊平和。
“葉小姐,我叫秦岳。”
“溫明秋可能沒跟你提過我,但她能嫁給葉振宏,在葉家站穩(wěn)腳跟,是因為我?!?/p>
這話像驚雷般在葉卿棠耳邊炸響。
溫明秋能在葉家站穩(wěn)腳跟是因為他?
她透過貓眼,仔細地打量起門外的男人。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視線,中年男人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高定西裝的面料在走廊燈光下泛著細膩的光澤。
身后兩名黑衣保鏢如同雕塑般肅立,腰間有隱約凸起的輪廓。
“溫明秋都認罪了,你真有辦法?”
葉卿棠的聲音帶著一絲質(zhì)疑,鐵質(zhì)門把手上的涼意,順著指尖蔓延至全身,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認罪了又怎么樣,不是還有你嗎?”
秦岳的眼神深邃如潭,瞳仁里映著走廊透進來的微光。
“你真的甘心你困在這里,等葉家徹底放棄你?”
這句話精準戳中了葉卿棠的軟肋。
她最害怕的,就是隨著溫明秋的認罪,葉振宏和葉鴻兆遷怒于她。
她小心翼翼地將房門拉開一條縫,一股冷冽的空氣頓時涌了進來,帶著秦岳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氣。
察覺到她的戒備,秦岳揮了揮手,讓保鏢走遠了些。
“你能做什么?”
葉卿棠警惕地看著秦岳,透過走廊中昏暗的燈光,終于看清了他的臉。
這是一張保養(yǎng)得宜的臉,歲月并沒在他臉上留下多少痕跡,而那道從下顎到耳根的疤痕,讓他儒雅的五官添了些匪氣。
秦岳露出一個還算和善的笑,目光直視著葉卿棠:“我能幫你回國,幫你重新拿回在葉家的地位。”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每個字都像鉤子,勾著葉卿棠心底最陰暗的欲望。
葉卿棠的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盯著秦岳,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欺騙的痕跡,可秦岳的眼神平靜無波,仿佛他說的不是承諾,而是既定的事實。
“為什么幫我?”
她警惕地問,“你想要什么?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很簡單?!?/p>
秦岳捻著手指,眼中閃過一抹懷念,“葉振宏手里有我需要的東西,你幫我把那東西從葉家拿出來?!?/p>
“什么東西?”
葉卿棠大腦快速轉(zhuǎn)動著。
如果他要她拿的東西,會危害葉家的利益,那她交出后,葉家被毀,她依舊沒好果子吃。
“放心?!?/p>
看出她的顧慮,秦岳眼中閃過一抹欣慰,“這東西不會損害葉家分毫?!?/p>
“你把東西交給我,我保你一世無憂?!?/p>
聞言,葉卿棠的心跳得飛快,胸腔里像揣了一只兔子,撞得她肋骨生疼。
理智告訴她不該輕易相信一個陌生人,可現(xiàn)實的困境讓她沒有選擇。
溫明秋入獄,葉家拋棄,她就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只能在風(fēng)中飄搖。
秦岳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哪怕這根稻草可能有毒,她也只能緊緊抓住。
“好,我答應(yīng)你?!?/p>
她深吸一口氣,眼底閃過一絲狠厲,“但你必須保證,說到做到,如果我發(fā)現(xiàn)你騙我,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好過?!?/p>
反正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無所有了,死之前能拉個墊背的也不錯。
秦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那笑容里帶著幾分輕蔑,卻又恰到好處地掩飾過去:“我從不說空話。”
他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和一支鋼筆,“簽了它,從現(xiàn)在起,你聽我的安排,不能有任何異議?!?/p>
葉卿棠接過文件,仔細翻看起來,上面的條款清晰明了。
她需配合秦岳接觸葉振宏,獲取一份標注“核心機密”的紙質(zhì)文件。
秦岳則負責(zé)她的安全、回國后的資源支持,以及針對葉霜的報復(fù)計劃,同時每月給她提供十萬美金的生活費,直到任務(wù)完成。
沒有絲毫猶豫,葉卿棠拿起鋼筆,在文件末尾簽下自己的名字。
秦岳收起文件,滿意地點點頭:“收拾東西,一小時后出發(fā)?!?/p>
這么快就回國?
葉卿棠眼中閃過訝異,想到協(xié)議上內(nèi)容,她沒說話,只是點點頭,向臥室走去。
秦岳站在門外,打量著這間不大的屋子。
散落的愛馬仕鉑金包,包口露出半截限量版口紅。
打翻的紅酒杯躺在地毯上,暗紅色的酒漬暈染開來,像一塊丑陋的傷疤。
沙發(fā)上揉成一團的香奈兒高定禮服,裙擺上的珍珠裝飾掉了兩顆,滾落在茶幾底下。
這一切,足以看出在他來之前,葉卿棠有多慌亂。
葉卿棠走進臥室,打開衣帽間的柜子,將一件件名牌服飾胡亂塞進行李箱,又想起什么,回頭拿起床頭柜上的護照和銀行卡,緊緊攥在手里。
一小時后,葉卿棠跟著秦岳走出公寓。
黑色的賓利慕尚早已等候在樓下,車窗貼著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保鏢接過她的行李箱,動作利落地上了后備箱,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坐進車里,柔軟的真皮座椅包裹著身體,秦岳遞給她一杯溫水,杯子是定制的骨瓷款。
“喝點水,平復(fù)一下?;貒?,好戲才剛剛開始?!?/p>
葉卿棠接過水杯,指尖傳來溫?zé)岬挠|感,卻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她看向窗外,城市的霓虹飛速倒退,像極了她此刻混亂的人生。
她不知道跟著秦岳走下去會面臨什么,但她清楚,自己已經(jīng)沒有退路。
“葉霜,你給我等著?!?/p>
她在心中默念,眼底閃過一絲怨毒的光芒,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
“我失去的一切,都會親手奪回來。”
轎車平穩(wěn)地駛離市區(qū),朝著機場的方向而去。
夜色濃稠,將這輛車的行蹤徹底掩蓋,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車轍,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中。
-
國內(nèi),醫(yī)院的VIP病房內(nèi),暖黃色的燈光柔和地灑在地板上,映照著空氣中浮動的細微塵埃。
魏墨池靠在病床上,背后墊著柔軟的記憶棉靠枕,身上蓋著淺色的真絲薄被。
他手中握著手機,屏幕上是姜強剛剛發(fā)來的消息。
“三家機構(gòu)同步排查,找到一名匹配度92%的候選者,男性,35歲,無不良病史,已初步聯(lián)系上,對方同意配合深度基因檢測與體檢,預(yù)計明天上午十點抵達機場?!?/p>
魏墨池臉上露出一抹笑意,“找到干細胞匹配者了?!?/p>
葉霜就坐在旁邊的沙發(fā)上,身上穿著一件米白色的針織開衫,襯得她膚色愈發(fā)白皙。
聞言猛地抬起頭,“真的?”
“嗯?!?/p>
魏墨池看著葉霜眼中的光亮,欣慰地笑了笑,一直堵在心中的那塊兒石頭,終于落了地。
這段時間,他無數(shù)次在希望與絕望之間掙扎。
看著葉霜為他奔波勞累,既要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又要處理溫明秋的案子,心中的愧疚與自責(zé)幾乎將他淹沒。
他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接受試管嬰兒方案的準備,只是實在不忍心讓葉霜承受那樣的風(fēng)險。
他聽人說過,取卵有多痛苦,以及孕期的風(fēng)險,還有產(chǎn)后身體的損傷。
他不愿葉霜去經(jīng)歷這些。
如今,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像是一道光照進了他灰暗的世界。
“可是,匹配度只有92%,排異風(fēng)險會不會很高?”
葉霜從魏墨池的大掌中拿過手機,看了又看。
她記得李教授說過,非血親移植的排異風(fēng)險本就高于血親,就算匹配度達標,術(shù)后也可能出現(xiàn)各種并發(fā)癥,甚至危及生命。
“只要是手術(shù)都有風(fēng)險的?!?/p>
魏墨池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遞過來,帶著安撫的意味。
“李教授說過,只要匹配度達到90%以上,就有移植的價值?!?/p>
“后續(xù)我們可以用最好的抗排異藥物,醫(yī)療團隊也會全程跟進,總會有辦法的?!?/p>
葉霜的擔憂他何嘗不知道,只是此刻,他只想讓她暫時松一口氣,這些日子,她實在太累了。
“別想太多?!?/p>
說著,魏墨池將自己手機從葉霜手中拿了回來,正準備鎖頻,手機振動了下,彈出一條匿名短信。
他下意識地點開,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話,卻讓他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離葉家的人遠點,否則,你的候選者會憑空消失?!?/p>
冰冷的文字像毒蛇般鉆進眼底,魏墨池眼眸暗了幾分。
“怎么了?”
葉霜察覺到他的異樣,問了句。
“沒什么。”
魏墨池將手機放在枕頭下,笑了笑,“我有些餓了?!?/p>
葉霜看了眼腕表,確實臨近中午了。
“你想吃什么?我讓人做了送來?!?/p>
魏墨池想了想,“今天吃食堂好不好?”
“昨天我看聞著隔壁病房的紅燒肉,可香了?!?/p>
“好,你等會兒,我去打包給你送上來?!?/p>
葉霜說著,拿起手機走出了病房。
確定葉霜進了電梯,魏墨池拿出手機,撥通了韓碩的電話。
“韓碩,你和姜強聯(lián)系下?!?/p>
“他那邊找到干細胞捐獻者了,你親自跑一趟,帶著人過去接應(yīng)他,讓他務(wù)必注意安全?!?/p>
他將剛才那天消息,連同號碼一并截圖轉(zhuǎn)發(fā)給了韓碩。
“另外,查一下這個匿名號碼的來源,密切關(guān)注葉家的動向,尤其是葉振宏和葉鴻兆,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要向我匯報。”
“好的,老板?!?/p>
電話那頭,韓碩看到魏墨池發(fā)過來的圖片,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我現(xiàn)在就去安排,聯(lián)系技術(shù)部門定位號碼,同時調(diào)派二十名保鏢,分成四個小組,確保候選者的安全?!?/p>
“您和葉小姐在醫(yī)院也要注意安全,我會讓留守的保鏢加強了病房周邊的巡邏?!?/p>
掛斷電話,魏墨池又盯著這條消息看了良久,最終按下了刪除鍵。
-
同一時間,葉家別墅內(nèi)。
葉鴻兆坐在書桌前,看著電腦屏幕上顯示著密密麻麻的銀行流水記錄。
其中一條轉(zhuǎn)賬記錄是在母親車禍前一周,有一筆近千萬的資金,從一個海外賬戶轉(zhuǎn)入了溫明秋的私人賬戶。
而這筆資金的來源,是一個陌生的名字“王坤”,而他記得,這個名字,恰好與葉振宏的貼身助理張誠的遠房親戚同名。
這個發(fā)現(xiàn)讓葉鴻兆的心跳驟然加快,像擂鼓般咚咚作響。他連忙點開張誠的個人資料,仔細翻閱起來。
張誠跟隨父親多年,從一個普通的司機做到貼身助理,一直忠心耿耿,深得父親的信任。
如果這筆資金真的與他有關(guān),那么母親的車禍,恐怕真的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葉鴻兆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著,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試圖查找更多相關(guān)的線索。
他調(diào)出了從警方那里拿到的周慧車禍當天的交通監(jiān)控錄像。
錄像中,母親的車正常行駛在馬路上,車速平穩(wěn),突然,一輛重型貨車從右側(cè)車道猛地沖了過來,狠狠撞在母親的車身上。
車輛駕駛室瞬間被貨車頂著沖向了一旁的一幢建筑物,車身嚴重變形。
起初,警方認定這是一起意外交通事故,是貨車司機蘇強醉駕導(dǎo)致的。
可就現(xiàn)在的結(jié)果看來,蘇強明顯是被溫明秋收買了。
而那筆錢,明顯就是溫明秋買兇殺人的資金來源。
這是巧合,還是背后有人在操作?
溫明秋害死了自己母親,真的如她所說是害怕父親和母親復(fù)合?
無數(shù)個疑問在腦海中盤旋,葉鴻兆皺起了眉,良久,他合上電腦,仰頭靠在皮質(zhì)電腦椅上,閉上了眼。
不管怎么說,他都得把事情查清楚,不能再讓小霜一個人獨自面對這些了。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上“父親”兩個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葉鴻兆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爸?!?/p>
“葉霜那邊怎么樣了?”
葉振宏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冰冷而急促,“我給你的時間不多了,三天之內(nèi),必須讓她撤案,否則,讓她后果自負。”
葉鴻兆的心一沉。
“爸,小霜她……”
他猶豫了一下,實在不忍心欺騙,卻又不敢說出實情。
“她還是不愿意撤案,媽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你讓她怎么放下?”
“不愿意?”
葉振宏的聲音瞬間拔高,充滿了怒火,“她不愿意也得愿意!”
“葉氏集團現(xiàn)在本就岌岌可危,一旦溫明秋被判刑,我們?nèi)~家就徹底完了!”
“爸,溫明秋已經(jīng)認罪了,這已經(jīng)是刑事案件了,撤不撤案,不是小霜能說了算的?!?/p>
葉鴻兆試圖說服葉振宏。
“那就讓她自己想辦法?”
葉振宏怒吼道,“我告訴你,葉鴻兆,三天之內(nèi),我要看到葉霜撤案的消息,否則,我就親自出手!”
隨著電話被掛斷,聽筒里傳來刺耳的忙音。
葉鴻兆放下手機,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空,葉家別墅的庭院里燈火通明,卻照不進他心中的陰霾。
他知道,父親所謂的“親自出手”,絕不會是簡單的勸說。
以葉振宏的性格,很可能會用葉霜公司的違規(guī)證據(jù)相要挾,甚至做出更極端的事情。
思考了良久,葉鴻兆終于做出了決定。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葉霜的電話,無論如何,他都應(yīng)該和葉霜說一聲。
“有事?”
電話很快被接通,葉霜的聲音帶著冷漠。
“小霜,方便說話嗎?”
葉鴻兆苦笑了下。
“不方便。”
葉霜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魏墨池。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關(guān)于媽的車禍”
葉鴻兆的語氣凝重,“我想約你見一面,當面跟你說清楚,有些事,電話里不方便說?!?/p>
葉霜的心中一震,她能聽出葉鴻兆的語氣并不像以往那般,對母親當年的車禍毫不在意。
猶豫良久,她才道:“好,明天上午,十點我在醫(yī)院門口的咖啡館等你。”
“好,我一定準時到?!?/p>
葉鴻兆說完,掛斷了電話。
他回到書桌前,重新打開電腦,眼神變得愈發(fā)銳利。
他必須在明天見面之前,找到更多有力的證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