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野沒想到傅時衍連時書儀父母的近況都這么了解。
說明他的確如顧知夏所說,在書儀從港城回來后,就和書儀在一起了。
他現(xiàn)在甚至還細心地考慮到要瞞著老人。
這些天他被自責、愧疚、悲痛的各種情緒淹沒,根本沒心思去想這些細節(jié)。
但現(xiàn)在冷靜下來梳理時間線,一切都有了解釋——
書儀從港城流產(chǎn)后回來就主動找了傅時衍。
當時也許確實是為了報復(fù)他和顧知夏。
但等顧知夏被調(diào)查、黃盈盈判刑后,她應(yīng)該就和傅時衍斷了聯(lián)系。
否則不會來參加戀綜,傅時衍更不會答應(yīng)家族安排為了和崔語柔接觸上節(jié)目。
所以他們根本不知道會在節(jié)目里重逢。
難道真的有緣分這一說?
他們在島上相遇,傅時衍重新開始接近書儀。
理清這一切后,顧淮野抬起眼,問出最關(guān)鍵的問題: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傅時衍只回了三個字:
“重要嗎?”
“當然重要!”
顧淮野猛地攥緊床單:
“顧知夏一直覺得是書儀在主動勾引你,以為書儀既要搶她哥哥,又要搶她男朋友。這就是她恨書儀入骨、千方百計要拆散我和書儀的原因!”
他死死盯著傅時衍:
“如果你當初盡到男朋友的義務(wù),顧知夏會瘋成這樣嗎?”
“而且,我不信書儀會在我們戀愛期間做出越界的事。所以是你——是你控制不住對她動了心!傅時衍,你真tm夠齷齪的!”
傅時衍聞言冷笑:
“原來你一直對顧知夏心軟是因為這個?難怪書儀上節(jié)目后知道你也在,就立刻同意了和我在一起?!?/p>
傅時衍當然是故意這么說。
他最不屑與人辯論。
顧淮野明明知道問題的癥結(jié)是顧知夏,是他自已的識人不清,是他自已對顧知夏的仁慈,偏偏要將原因歸在他身上。
可笑。
傅時衍轉(zhuǎn)身前留下最后一句:
“你確實配不上她?!?/p>
房門被輕輕帶上,只剩顧淮野在病房里劇烈喘息。
*
港城。
傅時衍來港城是光明正大來的——
陸三爺主動向傅氏拋出橄欖枝談合作,老爺子特意派他親自過來以示誠意。
這個巧合,正好給了他完美的掩護。
談完合作后,傅時衍悄悄來到了私立醫(yī)院頂層的VIP病房區(qū)。
林成早已在走廊等候。
他是傅時衍最隱秘的特助,專門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
連傅家老爺子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林成壓低聲音:
“傅少,時小姐昨天剛醒,但情況不太對勁。她不肯說話,對所有人都有強烈的抵觸情緒?!?/p>
傅時衍眉頭緊鎖:“醫(yī)生怎么說?”
“全面檢查都做了,生命體征一切正常。但腦部神經(jīng)太復(fù)雜,如果病人不配合,醫(yī)生也很難判斷具體問題?!?/p>
“我進去看看?!?/p>
他的手剛搭上門把,又突然停住:
“已經(jīng)確定醫(yī)院系統(tǒng)上不會有她的就醫(yī)記錄了?”
“傅少放心,時小姐的所有信息都沒有登記?!?/p>
傅時衍推門走進病房。
時書儀原本正望著窗外發(fā)呆,聽到動靜身子一顫。
她立即蜷縮起身子,雙手抱住膝蓋,警惕地往床內(nèi)側(cè)挪去。
傅時衍心頭一緊,快步走到床邊坐下。
時書儀卻像受驚的小鹿,迅速挪到床的另一頭,刻意與他保持距離。
她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戒備地打量著他。
本就小巧的臉蛋又瘦了一圈,蒼白的膚色讓她的防備顯得格外脆弱,反而更讓人心生憐惜。
“書儀?你怎么了?”
聽到這個親昵的稱呼,時書儀終于有了反應(yīng)。
她抿了抿唇,小聲問道:
“你……認識我?”
站在傅時衍身后的林成驚訝地挑眉——
這是她醒來后第一次開口說話。
從昨天到現(xiàn)在,不管醫(yī)護人員怎么溝通,她都只是沉默地看著他們。
傅時衍雖然困惑,但還是放柔語氣:
“你是我女朋友,我怎么會不認識你?”
時書儀歪著頭:
“你是我……男朋友?”
傅時衍眉頭緊鎖,立即對林成吩咐:
“去請宋醫(yī)生過來?!?/p>
宋醫(yī)生很快就到了病房。
傅時衍沉聲道:“她好像……不記得我了?!?/p>
“時小姐愿意交流了?”
宋醫(yī)生一邊查看病歷一邊問。
“但她似乎忘記了很多人和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醫(yī)生推了推眼鏡:
“時小姐送醫(yī)時確實有腦震蕩,加上溺水導(dǎo)致的缺氧,確實可能造成記憶損傷。大腦海馬體對缺氧特別敏感,這會影響記憶的形成和提取?!?/p>
他轉(zhuǎn)向病床,溫和地說:
“時小姐,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但病房里聚集的醫(yī)護人員顯然讓時書儀感到不安。
她把自已裹在被子裡,眉頭緊鎖,整個人蜷縮得更緊了。
傅時衍立即張開雙手:
“書儀,來我這邊好不好?讓醫(yī)生給你做個檢查,我保證不會讓你害怕?!?/p>
時書儀的回應(yīng)是更深的沉默。
她把臉埋進膝蓋,連一個眼神都不愿意給。
傅時衍只得轉(zhuǎn)身對眾人說:
“你們先出去吧。宋醫(yī)生,麻煩再仔細看看她的腦部影像,等她愿意交流的時候你再來?!?/p>
待病房重新恢復(fù)安靜。
傅時衍再次向時書儀伸出手:
“書儀,過來。我很擔心你,這些天……我一直都在想你?!?/p>
時書儀小聲嘟囔著:
“護士說我都在醫(yī)院躺了五天了……你要是真擔心我,怎么會現(xiàn)在才來?”
“相信我,我已經(jīng)用最快的速度趕來了。這些天,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要見到你?!?/p>
時書儀這才緩緩向他挪動。
就在她快靠攏的時候,傅時衍似乎不滿她的速度。
突然傾身,雙手握住她的腰,將人拖到面前。
“??!”
時書儀輕呼一聲,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靠在了他溫熱的胸膛上。
“昨天醒來后,為什么一直不說話?”他低聲問。
“剛醒的時候……腦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來。”她的聲音帶著委屈,“那些人都很陌生,只知道叫我時小姐……我害怕。”
“那為什么愿意和我說話?”
“因為你叫了我的名字,而且……你讓我感覺很熟悉?!?/p>
傅時衍手臂微微收緊,將她更深地擁入懷中。
沉默片刻后,他輕聲問:
“除了我,你還記得其他人嗎?”
懷里的女孩輕輕搖頭,發(fā)絲擦過他的下頜:
“不記得了……”
聽到她說“不記得了”,傅時衍的脊背竄過一陣隱秘的戰(zhàn)栗。
那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他下意識收攏手臂,將懷中人更深地禁錮在懷抱里。
多么完美的巧合。
剎車失靈是意外。
失憶是意外。
但此刻她眼中全然的空白,卻成了他最珍貴的禮物。
他忽然想起顧淮野跪在沙灘上嘶吼的模樣。
他永遠失去了她——
不是輸給死亡,而是輸給更殘酷的遺忘。
從今往后,顧淮野這個名字將徹底從她生命里抹去,連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他為什么會這么興奮?
因為即便知道她對顧淮野已經(jīng)沒有愛了,甚至知道她恨顧淮野,并因此接近自已,借他的手報復(fù)顧淮野。
可是,若沒有深刻的愛,又哪來這么濃烈的恨?
顧淮野曾在她生命里留下太深的印記。
傅時衍總擔心——
等她報復(fù)完顧淮野,五年、十年后,或是某個不經(jīng)意的瞬間,當恨意消散,他們會不會重新燃起當年的火花?
他嫉妒得發(fā)狂。
嫉妒顧淮野擁有過她最純粹的三年。
而現(xiàn)在,她竟然把顧淮野忘了。
傅時衍垂眸看向懷里的時書儀,恰巧她也抬起眼眸。
四目相對的瞬間,傅時衍的心被狠狠擊中——
此刻的她純潔無瑕,像一張白紙。
他會為她編織全新的記憶。
沒有顧淮野,沒有傷害,只有他傅時衍。
“別怕?!彼穆曇魷厝岬媒跷kU,“以后我會一直陪著你?!?/p>
她懵懂地點頭,似乎全然不知這個擁抱里藏著怎樣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