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時衍聽完陸深的陳述,眉宇間凝起深重的溝壑——
這也太巧了。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陸深。
這位港城陸家的掌門人確實表現出了恰到好處的擔憂和遺憾。
但那張常年掌控全局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破綻。
一個執(zhí)掌港城金融命脈的陸三爺,為什么要來參加戀愛綜藝?
而且從第一天就明確表示對時書儀有好感,這真的合理嗎?
傅時衍的思維飛速運轉:
如果剎車失靈不是意外,那能在島上布下這種局的,除了他和顧淮野,確實只有陸深有這個能力。
但動機呢?
他查過時書儀的底細,和陸深根本沒有交集,陸深又何必對時書儀下手?
更重要的是。
他們的假死計劃陸深不可能知情。
除非……陸深的目標根本不是時書儀?
這個念頭讓傅時衍心頭一凜。
等等,如果陸深要對付的本來就不是時書儀呢?
要是陸深和顧淮野有舊怨,那這一切就說得通了——
先假裝追求時書儀,被拒絕后就直接下狠手。用傷害她的方式,讓顧淮野生不如死。
但這些都只是他的猜測。
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
陸深和顧淮野到底有沒有過節(jié),他不知道。
傅時衍收回視線,將疑慮暫時壓下。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戲演完,不能讓任何人起疑。
傅時衍轉身面對顧淮野,眼神冷得能凍傷人: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要不是你像瘋狗一樣緊追不放,她根本不會出事?!?/p>
他往前一步,直逼顧淮野:
“顧淮野,現在這個結果,你滿意了嗎?”
顧淮野雙手扶在游艇上,雙眼空洞地望著海面。
熬夜讓他的眼睛里布滿血絲,傅時衍那一拳留下的淤青在他蒼白冰冷的臉上格外刺眼。
他根本聽不見傅時衍在說什么。
耳邊反復回響的,是時書儀最后那句帶著哭腔的“救救我”。
每一個字都像刀子扎進他心里。
他為什么救不了她?
明明知道她性子倔,為什么還要把她逼到絕路?
就因為不想失去她?
就因為嫉妒她和傅時衍在一起?
可現在呢?
從出事到現在已經整整八個小時。
救援隊把這片海域翻了個底朝天,連個人影都沒找到。
“不可能……”
顧淮野突然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她肯定還活著,只是躲起來了……”
他像是在對傅時衍說,又像是在說服自已。
傅時衍冷笑一聲:
“顧淮野,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時候?”
“她先是經歷嚴重撞擊,又在海里泡了這么久,拿什么躲?就算真要躲,也該來找我,我直接就帶她回B市了,怎么可能一個人藏起來?”
“不對!”
顧淮野猛地站起來:
“從她落水,我大概只用了十分鐘就潛到車邊,車門是開著的!這說明她當時還有意識,她在努力自救!”
他轉身抓住周琦的肩膀,眼神近乎偏執(zhí):
“快,派人沿著整個海岸線搜!說不定她游到岸邊,因為腦震蕩或者失血過多昏倒在哪個礁石后面了!一定是這樣!”
周琦被他晃得踉蹌,連忙應聲:
“我這就調集所有人手,把海岸都搜一遍。”
看著顧淮野這副瀕臨崩潰卻強撐希望的模樣,傅時衍別開視線。
就讓他再抱最后一點幻想吧。
等搜救結果出來,現實會給他最殘酷的答案。
*
顧淮野跟著救援隊在海岸線和海上來回搜尋了整整三天。
傅時衍和陸深則留在別墅等消息。
畢竟兩人都對時書儀有好感是人盡皆知的事,現在離開反而顯得可疑。
傅時衍雖然焦慮,沒有見到時書儀他心中始終放不下。
但港城那邊傳來的消息讓他稍感安心:
時書儀雖然還在昏迷,但生命體征平穩(wěn)。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確保這場戲完美收場,不辜負她受的傷。
按照常規(guī)救援流程,黃金救援時間只有4-8小時。
超過24小時找不到人,救援隊通常就會停止大規(guī)模搜救。
但顧淮野不惜重金,硬是把搜救持續(xù)了三天。
第七十二個小時,救援隊長拖著疲憊的身軀找到顧淮野:
“顧先生,我們理解您的心情。但時小姐經歷了車禍又墜海,三天過去……真的沒有生還的可能了?!?/p>
顧淮野這三天幾乎沒合眼,唯一一次昏迷四個小時醒來后,又立即投入搜救。
他雙眼布滿血絲,聲音嘶?。?/p>
“不可能,她不可能死!否則怎么找不到人?”
“這片海域最深處超過八十米……”救援隊長移開視線,聲音越來越低,“她很可能已經沉到海底,或者……被洋流帶走了,或者被大型魚類......”
更殘酷的猜測,隊長實在說不出口。
這三天下來,他親眼看著這個男人如何在希望與絕望間反復煎熬。
聽說那位時小姐是顧總的未婚妻,兩人正在鬧矛盾。
誰能想到,一次爭執(zhí)竟會釀成這樣的悲劇。
她死在了他最愛她的時候。
她的死還是他造成的。
這擱誰不崩潰呢?
顧淮野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鮮血猝不及防地噴涌而出。
他直直向后倒去。
“顧總!”
周琦驚呼著沖上前。
隨著顧淮野被緊急送醫(yī),持續(xù)三天的搜救終于落下帷幕。
*
顧淮野在醫(yī)院病床上醒來時,已經是兩天后。
醫(yī)生說他這是情緒劇烈波動導致的心脈損傷。
他睜開眼,看見傅時衍站在病房門口,一時有些恍惚:
“這是哪?你怎么會在這兒?”
傅時衍靠在門邊的墻上,刻意保持著距離:
“這里是醫(yī)院,放心,我不是來看你,只是來通知你——”
“書儀墜海的事,我打算先壓下去,瞞著所有人。”
“你什么意思?”
顧淮野撐著坐起身。
“意思就是,未來幾年,都不能讓她‘失蹤’或‘死亡’的消息透露出去?!?/p>
顧淮野突然瞳孔一縮,聲音陡然拔高:
“傅時衍!是不是你把她藏起來了?這一切是不是你設計的?!”
“你早就計劃好了是不是?”
傅時衍面對顧淮野的質問,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藏?我和她是兩情相悅,我們倆更是男女朋友的關系,我如果帶走她,會光明正大地帶她走?!?/p>
“可惜,我在好幾個地方都安排了接應她的游艇,最后,哪艘船都沒等到她。”
他眼神驟然轉冷,語氣卻異常平靜:
“怎么,顧總是想把責任推到我頭上?顧淮野,是不是這樣能讓你心里好受點?你是不是不敢承認,她的悲劇完全是你一手造成的?”
顧淮野從沒想過推卸責任。
如果不是他那晚窮追不舍,這一切根本不會發(fā)生。
他只是……無法接受她真的已經……
“那你為什么要封鎖消息?”
“書儀每周都會和父母通電話。但節(jié)目開拍前,她父親接到一個機密科研項目,母親也跟著去了基地,兩人在初來之前,應該不會和書儀通話,也就不知道書儀出了事?!?/p>
“可一旦讓警方通報失蹤或者死亡,那一定會聯系她的父母?!?/p>
“兩位老人年紀大了,只能能瞞多久是多久?!?/p>
島上所有知情人都已經被封口。
現在只剩下顧淮野這個變數。
他已經迫不及待要去港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