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從讜寥寥數(shù)語,便將自已忠心耿耿,勤于王事的形象樹立了起來,當然,鄭從讜本身就忠于朝廷。
忠于朝廷一輩子了,總不能到了這個歲數(shù),晚節(jié)不保吧。
聽完鄭從讜的話后,一眾文吏紛紛寬慰,皆言鄭公之心,天地可鑒,對于陳從進,更是指責之言,層出不窮。
在陳從進看來,他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那是自已一刀一刀的砍上去,但在朝廷,亦或是鄭從讜等人看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既然陳從進承認自已是大唐的臣子,那么他今天所得來的一切,如武清郡王,盧龍節(jié)度使這樣的尊位,王爵,那都是天子之恩。
現(xiàn)在陳從進不顧朝廷旨意,私下用兵,那就是狼子野心,篡權奪位之輩。
而一幫河東將門,卻是一言不發(fā),對這群本地將門而言,他們當然不希望陳從進的屁股坐到晉陽城來。
若是能把陳從進趕跑,他們也愿意齊心合力,但是如果雙方實力差距太大,失敗的后果難以承受的話,那么不該有的心思,自然而然的就會出現(xiàn)。
現(xiàn)在,所有人都在等著朝廷會有什么反應,要是朝廷硬氣起來,那么不用說,操起家伙,大干一場,如果口惠而實不至的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
幽州大舉出兵河東的消息,在三月下旬的時候,就傳到了長安。
這則消息,對于如今的朝廷而言,無異于是個噩耗,但朝堂上下,皆有一個共識,河東絕不能陷于陳從進之手。
幽州如今的實力,就已經(jīng)有些超標,勢大難制了,若是再讓陳從進取了河東,那將來拿什么制衡陳從進。
而且,河東每年還給朝廷上供錢糧,要是丟了,以陳從進的口碑,性子,怕是一毛錢都不會上供朝廷的。
但眼下最大的難度,便是大家都知道要救河東,卻不知道該怎么救。
經(jīng)過緊急討論后,田令孜拍板,先遣使入河東,全力撫慰河東諸將,并再三囑咐鄭從讜,河東絕不能落于陳從進之手。
隨后,又連續(xù)遣派了數(shù)波宣詔使者,力勸陳從進罷兵回返幽州,表示只要不攻打河東,武清郡王,依然是大唐的忠臣。
甚至詔書中還隱晦的提點了陳從進,只要回返,朝廷將不吝名爵之賞,這意思也挺明白,退兵后,武清郡王也可以變燕王,或是其他的什么王。
若還是冥頑不靈,那就不是大唐的忠臣,既然不是忠臣,那就是奸臣了。
屆時,恐怕所有的爵位,官位都會被一擼到底,那陳從進就是一介白身,而且朝廷也會調(diào)諸鎮(zhèn)進剿。
長安城,平康坊。
剛剛結束了一輪爭吵的鄭昌圖,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中。
回到家,妻王氏似是無意的說道:“聽說幽州的陳從進要稱帝了?”
鄭昌圖一愣,隨即搖搖頭,道:“你從哪里聽來的消息,這等無稽之談,聽之無益?!?/p>
王氏低聲道:“這事,我也不信,但不知為何,最近長安城中,說陳從進要稱帝的話,越來越多,我覺得,這里頭,肯定有人摻和,局勢不安,你在朝堂上,還是要小心為上?!?/p>
“陳從進絕非愚蠢之輩,他怎么會在這個時候稱帝,此必是無知之徒,酒后閑言罷了?!?/p>
王氏卻是正色道:“若是無知之徒所言,這等謠言何以數(shù)日時間,傳的沸沸揚揚,這必然是有心人在背后推動的?!?/p>
鄭昌圖目露深思之色,正所謂,墻倒眾人推,鼓破萬人錘,現(xiàn)在陳從進這墻還沒倒,就有一幫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推倒這股墻。
這說明什么,說明陳從進的實力,已經(jīng)威脅到了很多人,怕是很多藩鎮(zhèn)都參與其中。
一想到這,鄭昌圖忽然神情一振,既然這么多藩鎮(zhèn)都擔憂陳從進拿下河東,那么朝堂上爭論諸鎮(zhèn)無力進剿,豈不是杞人憂天。
于是,在次日之后,鄭昌圖于廟堂中,高談闊論,聲言陳從進之威脅,有識之士,絕不容忍其并吞河東。
鄭昌圖建議,遣使諸鎮(zhèn),調(diào)各鎮(zhèn)精銳,馳援河東。
這種話,在此時的朝廷中,那已經(jīng)是老調(diào)重彈了,問題就是該調(diào)哪幾個鎮(zhèn)。
鄭昌圖卻是口出驚人的說道:“檄調(diào)成德,魏博,義武,昭義,河陽,平盧,天平,河中,夏綏,邠寧,鳳翔,鄜坊十二鎮(zhèn),共討陳從進?!?/p>
此言一出,眾皆啞口,集賢殿學士,禮部侍郎趙光逢直言:“成德,魏博皆河朔三鎮(zhèn),素來跋扈不從朝廷之令,又豈會聽調(diào)。
天平,河陽正與秦賊鏖戰(zhàn),安能抽身伐陳,河中去歲方與朝廷兵戎相見,明知檄調(diào)無門,反下詔令,諸鎮(zhèn)不受,豈不是大傷朝廷名望?!?/p>
鄭昌圖的意思,卻是說,各鎮(zhèn)即便難以抽身,但是為了遏制陳從進,絕不會在明面上拒絕。
如此一來,也可證明朝廷力保河東之心,堅定河東諸將抵抗之意,況且,晉陽堅城,絕非十天半月所能破城。
屆時,再遣使者,力勸陳從進罷兵,以諸鎮(zhèn)齊聚之勢,再輔以朝廷大義,陳從進外有強敵,內(nèi)又失朝廷官爵,再加上晉陽久攻不克,退兵認輸,那是水到渠成的事。
田令孜聽后,頓感有理,陳從進打河東,救是肯定要救的,朝廷這幾天在爭論的,無非是要調(diào)哪幾個鎮(zhèn)去救。
現(xiàn)在鄭昌圖給了建議,把所有人都可以帶上,究竟各鎮(zhèn)出多少人,那是他們自已決定,最少也得先把這個聲勢給造起來。
再不濟也能堅定河東軍的士氣,田令孜最擔心的,就是鄭從讜頂不住壓力,跑了或是直接死于任上,然后在混亂之下,陳從進趁機奪取了晉陽。
至于說派使者讓陳從進退兵,沒人認為這事能成功,那不過是一道程序罷了,體現(xiàn)朝廷并非不教而誅。
于是,朝議在田令孜的主導下,正式通過了鄭昌圖的建議,朝廷的使者一波又一波的奔向各鎮(zhèn),似乎朝廷的威望仍在,一場更大規(guī)模諸鎮(zhèn)圍毆戰(zhàn)就要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