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業(yè)一錘定音,王秀媛的心就徹底落了地。
那顆懸著的心,像是找到了歸宿的鳥兒,既安穩(wěn)又雀躍。
她臉上的紅暈還沒褪去,眼眶卻先一步熱了起來,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最后只匯成一個重重的點頭。
“哎!”
艾莎最高興,她早就覺得秀媛一個人住著冷清,這下好了,家里又多一個姐妹,往后打撲克都能湊兩桌了。
說干就干,艾莎風風火火地就幫著王秀媛收拾起東西來。
其實也沒啥好收拾的。
王秀媛本就是逃荒來的,家當少得可憐。
幾件換洗的衣裳,幾本被翻得起了毛邊的書,還有一個小木箱子,里面裝著她全部的寶貝——一支鋼筆和半瓶沒用完的墨水。
一行人來時熱鬧,回去時更是浩浩蕩蕩。
李建業(yè)像座移動的小山,肩上扛著鋪蓋卷,手里還拎著王秀媛那個小木箱,走得四平八穩(wěn)。
幾個女人嘰嘰喳喳地跟在后頭,手里都拿著些瓜子麻花,邊走邊吃,笑聲灑了一路。
這會兒集市早就散了,公社街道里空蕩蕩的,北風一刮,卷起地上的干雪沫子,抽在人臉上生疼。
可這群人卻像是感覺不到冷似的,每個人身上都冒著一股熱氣。
回到團結(jié)屯,村子里也是靜悄悄的,天太冷,大伙兒都貓在家里炕上,很少有人在外面溜達,只有偶爾傳來的幾聲鞭炮透出著年味。
路過隔壁柳寡婦家門口時,院里柳寡婦端著一盆冒熱氣的臟水走出來,準備潑到院里。
她一抬頭,正好瞧見經(jīng)過的李建業(yè)一行人。
“哎呦,建業(yè)?!绷褘D停下動作,眼睛在他們這群人身上打了個轉(zhuǎn),“你們這是上哪兒玩去了?”
她說話的時候,眼睛主要是在安娜和艾莎那兩個洋氣的女人身上瞟,最后落在了沈幼微那張格外惹眼的俏臉上。
李建業(yè)停下腳步,樂呵呵地回應:“去公社趕集了,柳嬸子?!?/p>
“趕集啊……”
“你們這一家子,可真是熱鬧。”
李建業(yè)領(lǐng)著眾人繼續(xù)往自家院子走。
柳寡婦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他們當中好像多了一個人,是那個跟在艾莎身邊,顯得與她們有些格格不入的王秀媛,長相看起來一點不比其她人差什么,而且,身上還有一種獨特的氣質(zhì)。注意到王秀媛后,柳寡婦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
她不傻,帶著一個陌生姑娘回來,還走在一塊這么融洽,這明擺著是要搬過來一起住啊!
我嘞個乖乖!
柳寡婦心里頭翻江倒海,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這李建業(yè)是咋回事???
前面領(lǐng)回來一個沈幼微,那模樣俊的,十里八鄉(xiāng)都挑不出第二個。
這才多大功夫,咋又領(lǐng)回來一個?
也是個俊姑娘!
王秀媛雖然不像沈幼微那樣,一看就讓人挪不開眼,但她身上有股別的村婦沒有的氣質(zhì),那腰桿挺得筆直,走路不晃不搖,看著就那么的……有文化。
一個嫂子,一個未婚妻,一個親表妹,一個沈幼微,現(xiàn)在又加一個王秀媛……
這都五個了!
而且一個賽一個的水靈,一個賽一個的有特點。
柳寡婦心里那點因為婦女聯(lián)盟而燃起的希望,像是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瞬間就涼透了。
她原本還想著,自已跟張瑞芳聯(lián)手,一個懂的姿勢多,一個韻味十足,總能把李建業(yè)的心給拴住一頭半角。
可現(xiàn)在看來,別說拴住了,李建業(yè)家里的這些個女人,他自個兒都應付不過來吧?
哪還有閑工夫往她們這婦女聯(lián)盟跑?
柳寡婦長長地嘆了口氣,北風吹得她臉頰發(fā)木,心也跟著一點點往下沉。
她端起水盆,默默地回了院子,關(guān)門的聲音比平時重了許多。
……
另一邊,王秀媛正懷著一種新奇又忐忑的心情,踏進了李建業(yè)家的院子。
這是她第一次來。
院子很大,掃得干干凈凈,一間正屋,一間廂房,還有個不大的雜物棚。
整個院落收拾得井井有條。
“秀媛姐,這就是建業(yè)家的院子了,有兩間屋子,但是那間廂房是沒人住的,咱們晚上都會擠在一個炕上睡覺!”
一路上沈幼微都和王秀媛站的比較近,因為她們兩個都是來的比較晚的,此時沈幼微更是代入了向?qū)У慕巧?,熱情地拉著王秀媛介紹。
她比王秀媛先進門,這會兒儼然成了一個“前輩”。
王秀媛也好奇李建業(yè)生活的環(huán)境是什么樣的,此時認真打量著院子。
沈幼微見她還有些拘束,便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指著雜物棚里的東西。
“秀媛姐,我跟你說個事兒?!?/p>
“啥事兒???”王秀媛有些好奇。
“咱們家啥東西你都能碰,但有個東西,你可千萬得小心點?!鄙蛴孜⒄f得一臉嚴肅。
王秀媛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以為是啥貴重物件,趕緊認真地聽著。
沈幼微指著雜物棚角落里,一個倒扣著的,看起來似乎沒啥特色的罐子。
“看見那個夜壺了沒?”
王秀媛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確實是個夜壺,還是挺舊的那種,隱隱還能聞到一些氣味。
她滿臉問號:“夜壺?”
“對!”沈幼微重重地點頭,表情越發(fā)神秘,“我聽艾莎姐說的,這可是建業(yè)哥的寶貝,比啥都金貴,你可千萬別給碰壞了,也別當垃圾給丟了?!?/p>
“啥?”
王秀媛徹底懵了。
寶貝?
一個夜壺?
她腦子有點轉(zhuǎn)不過來。
在她看來,李建業(yè)可是公社的標兵,是能隨手拿出肉和糧食救濟別人的大英雄。
這樣的人物,日子過得該有多好?
可他……他竟然寶貝一個破夜壺?
這……這圖啥?。?/p>
王秀媛看看那個平平無奇的夜壺,又看看一臉真誠叮囑她的沈幼微,最后視線轉(zhuǎn)向正在屋門口拍打身上雪花的李建業(yè)。
她覺得自已的腦子,好像不夠用了。
這個大家庭,這個建業(yè)哥,好像比她想象中……還要奇怪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