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天剛蒙蒙亮，劉二蛋在炕上翻來覆去，眼睛瞪得像銅鈴，布滿了紅血絲。
他一晚上都沒睡著。
閉上眼，就是李建業(yè)家那堆紅彤彤的肉。
再睜開眼，那肉香味好像就縈繞在鼻尖，揮之不去。
鉆心撓肝的饞。
他孤家寡人的，雖然每天都能吃上飯，但已經(jīng)記不清多久沒沾過肉腥了。
昨天李建業(yè)打到獵物回來，他躲在人群后面，看著那頭被開膛破肚的袍子、鹿，口水都跟淌水一樣。
可讓他去問李建業(yè)換肉，他又怕李建業(yè)給他一箭。
“咕嚕?！?/p>
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
劉二蛋煩躁地又翻了個身，揉搓著腦袋，試圖把腦袋里的念想揉出去。
可就在這時，一股十分濃郁的肉香味鉆了進來。
這味道……是燉肉！
肯定是昨天從李建業(yè)那里換了肉的人，一大早上就又燉上了！
香氣狠狠勾著他肚子里的饞蟲。
劉二蛋能想象到鄰居家灶膛里跳躍的火苗，鐵鍋里翻滾著肉塊，燉得爛乎乎的，湯汁濃稠。
實在是受不了了！
他猛地從炕上坐了起來。
換！
現(xiàn)在就去找李建業(yè)換肉吃，不然早晚自已得被饞死。
劉二蛋三步并兩步往李建業(yè)家走去。
……
李建業(yè)家，鐵鍋里燉著鹿肉，湯汁咕嘟咕嘟地翻滾著，濃郁的肉香彌漫。
李建業(yè)舀了一大勺肉塊，蓋在白米飯上。
色香味俱全。
“嫂子，吃飯?！?/p>
安娜坐在他對面，小口吃著，異色的眼睛里全是滿足，她很難想象，一周前自已過的還是吃糠咽菜的日子，現(xiàn)在竟然能頓頓吃上肉！
如果以后都是這樣的生活，那后輩子就是讓她嫁給李建業(yè)，她都愿意。
就在這時。
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劉二蛋探頭探腦地進了院子，他鼻子使勁嗅著，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 。
“建業(yè)……”
劉二蛋臉上擠出討好的笑，搓著手走了過來。
“在家吃肉呢？”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李建業(yè)碗里的肉塊。
李建業(yè)抬眼瞥了他一下，沒說話，繼續(xù)扒拉著碗里的飯。
劉二蛋嘿嘿笑了兩聲，湊近了些。
“那個……建業(yè)兄弟，商量個事唄？”
“你看，我這……也好久沒沾過葷腥了?！?/p>
他揉了揉自已的肚子，又眼巴巴地望著李建業(yè)。
“能不能……勻我點肉？”
“我這兒有一塊錢，你看換個……兩斤成不？”
劉二蛋從兜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一塊錢，試探著往前遞了遞。
李建業(yè)放下碗筷，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一塊錢？”
“換兩斤肉？”
搞笑呢，在這個年代，豬肉都要將近一塊錢一斤，還得用肉票才能買得到，何況是李建業(yè)的鹿肉，狍子肉，那更是難得啊。
“想得倒挺美?！?/p>
“我這肉拿到黑市，一斤少說也能換一塊五，你一塊錢就想拿兩斤？”
劉二蛋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還想用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那一套話術(shù)來跟李建業(yè)套近乎，可與李建業(yè)對視上之后，只覺的李建業(yè)的眼神里有股子嚇人的勁兒。
劉二蛋不敢多說了。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旁邊的桌上，那兒赫然放著一對帶著茸毛的鹿角，雖然不是很完整，個頭也不大，但鹿茸可是好東西啊。
大補！
劉二蛋眼睛頓時一亮。
他單身這么多年，身子骨早就讓傳統(tǒng)手藝給透支了，也想吃點好東西補補身子。
于是不再提要肉，轉(zhuǎn)而笑呵呵道。
“嘿嘿，建業(yè)兄弟，你看……要不這樣？”
“我這里就一塊錢?！?/p>
“你那肉……我就不要了?！?/p>
“你那鹿茸，給我刮點下來就行，我不貪多，就一小截，補補身子！”
劉二蛋說話間，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往安娜那邊瞟，腦補著靠著鹿茸把身子補好之后，日馭數(shù)女的畫面。
安娜察覺到他的目光，渾身不適，轉(zhuǎn)身回了里屋。
李建業(yè)微微蹙起了眉頭。
他看得分明，劉二蛋那眼神里除了貪婪，還很臟。
鹿茸藥用價值很高，即便是在這個年代，也是價值連城，上好的鹿茸能賣幾十上百一兩，即便是差的，也能賣好幾十每兩。
一塊錢聞個香還差不多。
“想要鹿茸？”
“行啊?！?/p>
“拿五十塊錢來?！?/p>
“我給你刮一指甲蓋的沫子?！?/p>
劉二蛋被這個數(shù)字嚇了一跳，眼睛瞪得溜圓。
“五、五十塊？！”
“還只給點沫子？”
“李建業(yè)，你他娘的搶錢??！”
“你瘋了吧！”
李建業(yè)冷冷地盯著他，誰瘋了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劉二蛋應(yīng)該慶幸此時此刻他身在村子里，要是在山里，李建業(yè)早就讓他喪命了。
“要么拿錢?！?/p>
“要么現(xiàn)在就給我滾出去?！?/p>
“別逼我不客氣?！?/p>
他的眼神朝著墻邊掛著的弓箭方向掃了一眼。
劉二蛋脖子一縮。
他想起那天李建業(yè)一箭射掉他帽子的情形，頓感腦門一涼。
捂著腦袋趕緊開溜。
“哼！誰稀罕你那點破玩意兒！”
劉二蛋知道今天這便宜是占不到，肉肯定是吃不上了，再待下去可能真要挨揍。
他狠狠瞪了李建業(yè)一眼。
揣著手，罵罵咧咧地離開了李建業(yè)家。
“什么玩意兒……不就是打了幾斤破肉……”
“等著吧……”
……
劉二蛋走后，李建業(yè)快速扒拉幾口飯，吃飽后放下了碗筷。
“嫂子，我吃好了?！?/p>
他站起身，去收拾東西。
今天他要去城里一趟，把家里吃不完的肉，以及鹿茸拿去賣了。
安娜放下筷子，面色擔(dān)憂。
“建業(yè)，你真要去黑市？”
“萬一被抓到，那可是投機倒把，要挨批斗的?！?/p>
安娜經(jīng)歷過動蕩，知道那意味著什么。
李建業(yè)轉(zhuǎn)過身。
“嫂子，我知道有風(fēng)險?！?/p>
“但這些肉放著也不是辦法，鹿茸更是好東西，不能浪費了?！?/p>
“換成錢票或者糧食，咱們的日子才能過得更踏實?！?/p>
安娜看著他，嘴唇動了動，想勸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李建業(yè)都是為了家著想。
安娜幫著李建業(yè)收拾東西，將分割好的鹿肉和狍子肉包好，裝進麻袋，把那對鹿茸也裹了起來，一起放進一個大背簍里。
收拾妥當(dāng)，李建業(yè)背著簍子站在屋門口。
安娜不舍的揮手。
“那你要記得千萬小心?！?/p>
李建業(yè)看出嫂子的不放心，他上前一步，伸出胳膊，輕輕抱了安娜一下。
感受著嫂子的溫度和獨特的香氣。
“在家放心等我回來?！?/p>
“我把東西都換了，咱們就能買更多米面，還能給你扯幾尺布做新衣裳?！?/p>
“往后，咱們要過好日子，頓頓吃香喝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