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催生大計，李建業(yè)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有些汗顏。

艾莎生孩子，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可嫂子要是也……

李建業(yè)的腦海里瞬間閃過一幅畫面，要是安娜也挺著個大肚子，只怕是會招來有心之人的閑言碎語，甚至可能會有更嚴(yán)重的后果。

真要懷也得弄的隱秘一些。

他喉嚨動了動，輕輕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姐妹倆的笑鬧。

“咳?！?/p>

“現(xiàn)在說這些，是不是太早了點，在咱們這兒，得先結(jié)婚才能生孩子。”

“不然，那是不合規(guī)矩的。”

這話一出，安娜臉上透出一絲惋惜。

她當(dāng)然知道這個規(guī)矩，只是剛才一時興起，心里盼著這個家能更熱鬧些。

“唉，也是?！?/p>

安娜輕輕嘆了口氣，看向李建業(yè)，眼神里滿是真誠的期盼。

“真希望時間能過得快一點。”

“快點到明年，看著你跟艾莎把事兒辦了，早點有個孩子多好。”

快點嗎？

李建業(yè)的心里卻泛起了截然相反的念頭。

看著眼前三個各具風(fēng)情的美人，他倒是希望時間能過得再慢一些。

這樣就就可以一直享受著這種簡單又純粹的幸福生活。

他上前一步，自然地伸出手，攬住了艾莎的肩膀，將她輕輕帶向自已。

“好了。”

“外邊冷，咱們都回屋去吧。”

……

與此同時。

趙德柱家的爬犁已經(jīng)駛出了團結(jié)屯，在茫茫雪原上留下了一道孤零零的轍痕。

呼嘯的北風(fēng)夾雜著雪粒子，刮得人臉頰生疼。

王霞緊了緊身上的棉襖，下意識地將小女兒趙敏往懷里攬了攬。

“冷不冷，敏兒？”

趙敏搖了搖頭，小臉蛋凍得通紅，眼睛卻亮晶晶的，充滿了興奮。

她獻寶似的舉起懷里抱著的布兜。

“媽，我不冷?！?/p>

“你看，這是安娜姐姐給我裝的好吃的?！?/p>

王霞的目光落在那鼓鼓囊囊的布兜上，有些詫異。

“哦？都裝啥了？”

趙敏咧開小嘴，小心翼翼地打開布兜的一角，一股甜香瞬間溢了出來。

“有桃酥，有水果罐頭，有瓜子，還有奶糖……”

小丫頭一邊數(shù)著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副小饞貓的樣子。

王霞看著布兜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牧阕?，眼神微微一凝?/p>

乖乖。

她們竟然給了敏兒這么多吃的。

這些東西在供銷社可都不便宜，尋常沒有人會閑來無事去買這些東西吃。

“媽，我太喜歡建業(yè)哥哥家了?！?/p>

趙敏抱著布兜，臉上滿是幸福。

“有好吃的，還有好玩的，下次我還要來玩。”

聽著女兒天真的話語，王霞心里卻泛起一絲莫名的擔(dān)憂。

她抬起頭，望著前方丈夫趙德柱趕著爬犁的背影，心里暗自搖頭。

李建業(yè)這種日子，到底能過多久還是個未知數(shù)。

一陣寒風(fēng)吹來，卷起幾片雪花，正好落在她的臉頰上，冰涼的觸感讓她激靈了一下。

她下意識地抬手，用戴著棉手套的手撥開臉上的雪。

可就在手放下的瞬間，一股淡淡的香氣鉆進了她的鼻子里。

不是雪的清新，也不是身上棉衣的味道。

倒像是……面粉的香氣。

王霞愣了一下。

她低頭看向自已的手套，黑色的棉布手套上，果然沾染了一點白色的痕跡。

她又轉(zhuǎn)頭，看向自已一直靠著的那個袋子。

那上面，似乎也有一些白色的粉末滲了出來。

一個念頭，讓她的心跳驟然加快。

她連忙摘下右手的手套，去解那個麻袋的袋口。

那里面裝的是她們從家里帶來的棒子面，原本是要送給李建國家吃的，可等她再次打開之后，一股更加濃郁的麥香撲面而來。

王霞渾身一震。

她抓起一撮面粉，湊到眼前，那面粉潔白如雪，在灰蒙蒙的天色下，白得晃眼。

這哪里是她們帶來的棒子面。

這分明是她在城里都難得吃上的精細白面。

“他爹！”

王霞的聲音帶著一絲無法抑制的顫抖與震驚。

“你快看！”

“建業(yè)把咱們的面給換成白面了！”

正在趕著馬的趙德柱聞聲，手猛地一頓，韁繩在他粗糙的手掌里瞬間繃緊。

“啥？”

他回過頭，順著王霞震驚的目光，落在了那個敞開的麻袋口上。

風(fēng)雪中，那一片刺目的潔白，幾乎要晃花他的眼。

那不是他們帶來的棒子面。

那面粉的顏色，比地上的積雪還要純粹，還要干凈。

一股濃郁的麥香，混雜著寒風(fēng)，直直地鉆進他的鼻腔。

趙德柱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整個人都僵在了爬犁上。

他想起了臨走時，李建業(yè)那不容拒絕的堅持，非要把這個袋子塞回到爬犁上。

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呢。

這小子是故意把他們的棒子面換成了精貴的白面，用這種方式給他們白面吃的！

“他爹，趁咱們還沒走遠，要不給他送回去吧？”

王霞把袋子口重新扎緊，她望著丈夫，眼神里滿是詢問。

這可是一整袋的白面啊，不是一捧兩捧。

在如今這個年景，這東西金貴得能換回半條命。

趙德柱卻沉默了。

他目光悠遠地望著風(fēng)雪盡頭，那個已經(jīng)看不見影子的團結(jié)屯方向。

許久，他才收回目光搖了搖頭。

“不用?！?/p>

“既然是建業(yè)給的，咱們就收著，這要是送回去，反倒是瞧不起他了?！?/p>

趙德柱重新拿起馬鞭，臉上卻浮現(xiàn)出一抹復(fù)雜的笑意，有無奈，有感慨，更多的卻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贊許。

“建業(yè)這小子……真是跟以前不一樣了?！?/p>

以前他幫襯李家，那是看在李建國的面子上，是還當(dāng)年那份救命的恩情。

可現(xiàn)在，他覺得李建業(yè)這小子的表現(xiàn)也值得他去幫忙。

李建業(yè)那孩子，是真的惦記著他們的好，并愿意非常慷慨的向他們表達對過往的感激。

這份情，比這袋白面更重。

“以后他家有啥事，咱們能搭把手的，就多幫襯著點?！?/p>

趙德柱輕聲說著，像是在對妻子說，也像是在對自已說。

他一抖韁繩，老馬再次邁開蹄子，爬犁在雪地上繼續(xù)滑行。

周遭的景物緩緩向后退去。

趙德柱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不遠處的河岸。

那片結(jié)了冰的河面，還有岸邊光禿禿的樹，讓他覺得有些眼熟。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

這不就是昨天他路過，看見建業(yè)那小子的地方嗎？

他清楚地記得，昨天李建業(yè)就站在這河邊，鬼鬼祟祟的，手里還拿著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當(dāng)時他還覺得這小子不學(xué)好，心里存了些偏見。

可現(xiàn)在……

趙德柱回頭看了一眼那袋沉甸甸的白面。

一個能用這種方式記著別人好，默默回報的人，會是個壞人？

這里面必然是有什么誤會……

……

另一邊，李建業(yè)家。

一股濃郁的藥草味從灶臺飄散出來，帶著一絲絲苦澀，卻也混雜著一種治愈的希望。

王秀蘭正蹲在灶臺前，小心翼翼地拉著風(fēng)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熬藥的瓦罐。

褐色的湯汁冒著滾滾熱氣，咕嘟咕嘟地響著。

李建業(yè)站在一旁，雙手抱胸，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監(jiān)督著秀蘭熬藥吃藥。

同時，他也想起了另一個人。

劉愛華！

兩天了。

距離他給公社那個劉愛華扎針，已經(jīng)過去兩天。

按照他的推算，那家伙身上鉆心刺骨的酸痛感，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開始減弱了。

這可不行。

李建業(yè)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說好了二十一個療程，一個都不能少。

那份酸爽，必須得給續(xù)上。

除了劉愛華，李建業(yè)也想起了另一個人。

王秀媛。

如今自已靠著【一畝良田】，糧食多得吃不完，徹底實現(xiàn)了吃糧自由。

自然是不能看著王秀媛在那邊忍饑挨餓。

得給她送些過去。

李建業(yè)站直了身子，轉(zhuǎn)身拿起掛在墻上的軍綠色挎包，也悄悄拿了幾個干凈的布口袋放在了隨身空間里。

“嫂子?！?/p>

他沖著里屋喊了一聲。

“我得去趟公社?！?/p>

“上次在公社接了個病人嘛，今天得再去給他扎幾針。”

正在收拾屋子的安娜探出頭來，綠色的眼眸里沒有絲毫懷疑。

“行，那你去吧?！?/p>

“路上滑，你慢著點?！?/p>

她又指了指灶房的方向。

“這兒有我呢，我會看著秀蘭把藥喝了的?！?/p>

“好?！?/p>

李建業(yè)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

艾莎跟了出來一直把他送到門口。

她什么話也沒說，只是伸出纖細的手，仔細地幫他把棉衣的領(lǐng)子立起來，又輕輕拍了拍他肩膀替他整理著衣服。

那雙藍色的眼睛里，滿滿的都是依戀。

李建業(yè)的心頭劃過一陣暖流。

他抬手，溫?zé)岬恼菩母采w在艾莎微涼的手背上，輕輕捏了捏。

“我很快回來。”

推開門，一股夾雜著雪沫的寒風(fēng)瞬間灌了進來。

李建業(yè)卻毫不在意，大步跨了出去，身影很快就融入了茫茫的白色世界。

他迎著風(fēng)，朝著小興公社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