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政委快步走到田埂邊,軍大衣下擺隨著腳步輕輕晃動,臉上沒什么表情,目光先掃過蘇薔薔,又落在蘇婉兒身上。
蘇婉兒見狀,立刻忘了方才的爭執(zhí),三步并作兩步湊上前,臉上堆起熱絡(luò)的笑,語氣帶著難掩的急切:
“政委!您怎么來了?是不是……是不是要通知我,讓我和健康搬進(jìn)軍屬院了?我都準(zhǔn)備好了,就等您一句話呢!”
王政委皺了皺眉。
“你想多了。我今天來,就是跟你說清楚家屬院的事。家屬院你就別指望了,這輩子都不可能讓你住進(jìn)去?!?/p>
此話一出,蘇婉兒臉上的笑容僵住,不可置信地追問:
“政委?您說什么?怎么會不讓我住?我懷了您家孫子啊!”
政委卻懶得回應(yīng)她,自顧自地繼續(xù)道:
“考慮到你懷著孩子,我們已經(jīng)在家屬院后面租了間小平房。
租金和日常照料我們會負(fù)責(zé),但你只能住在那兒,不準(zhǔn)靠近家屬樓半步?!?/p>
蘇婉兒的情緒瞬間激動起來。
“憑什么?。∥覒训氖峭跫业墓侨?,憑什么只能住小平房?
蘇薔薔能住家屬院,我為什么不能?是不是她在您面前說我壞話了?”
她說著,還轉(zhuǎn)頭瞪向蘇薔薔,眼神里滿是怨懟。
王政委眉頭擰得更緊,身上的氣勢陡然散開。
“你別在這里胡攪蠻纏!住小平房已經(jīng)是我們最大的讓步,也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要是再鬧騰,連小平房都沒得住,你自己看著辦!”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蘇婉兒被這股氣勢壓得往后縮了縮。
蘇婉兒原本到了嘴邊的哭鬧話硬生生咽了回去,眼眶漲得通紅,卻不敢再像剛才那樣撒潑,只能咬著嘴唇,一臉委屈又不甘的模樣,連頭都不敢抬了。
王政委說完話,看都沒再看蘇婉兒一眼,轉(zhuǎn)身便朝著家屬院的方向走去。
留下蘇婉兒僵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等政委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路口,蘇婉兒猛地轉(zhuǎn)頭看向蘇薔薔。
“肯定是你!蘇薔薔,是不是你在政委他們倆面前說我壞話了?
不然他們怎么會突然變卦,連家屬院的門都不讓我進(jìn)!”
蘇薔薔卻理都不理她,抬腳就要走。
“你就是見不得我好!見我要住進(jìn)軍屬院,成了政委家的兒媳,就故意在背后搞小動作,你也太歹毒了!”
蘇薔薔看著她歇斯底里的模樣,心里只覺得厭煩。
“你愿意怎么想是你的事,我沒時間跟你在這耗著?!?/p>
說完,便轉(zhuǎn)身朝著家的方向走,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
“蘇薔薔!你給我站??!”
蘇婉兒在身后氣急敗壞地喊,聲音里滿是不甘。
“你別以為這事就這么算了!我告訴你,就算住不進(jìn)家屬院,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
聽著這些話,蘇薔薔只覺得可笑。
難不成,住進(jìn)去了就會讓她好過嗎?
蘇薔薔回了家屬院,還沒來得及開自家的門,
身后就傳來熟悉的軍靴踏聲。
她回頭時,陸云諍已站在三步外,軍大衣領(lǐng)口沾著點(diǎn)寒風(fēng)的涼意,手里拎著的油紙包卻透著溫乎氣。
他沒說話,只是快步上前,伸手就攥住她凍得微涼的手腕。
“站這兒吹風(fēng)干嘛?手都涼了。”
話音落,他把油紙包塞進(jìn)她另一只手里,掌心裹著她的手往自己大衣口袋里帶,暖意在指縫間漫開。
“后勤分的排骨,跟炊事班磨了兩句,要了塊帶筋的,燉著香?!?/p>
他低頭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淺影,眼神里的凌厲早化成了軟意。
“晚上給你補(bǔ)補(bǔ),你最近瘦了太多?!?/p>
蘇薔薔捏著油紙包,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混著煙火的氣息,剛想說“我?guī)湍阆础?,就被他用指?jié)抵住唇。
“你坐著就行,這點(diǎn)事我來?!?/p>
說著,陸云諍開門進(jìn)屋,把軍大衣往衣架上掛,轉(zhuǎn)身把她按到了凳子上。
“在這待著,我去洗排骨。”
陸云諍說完,便進(jìn)了廚房。
窗外的夜色漸濃,家屬院的燈光一盞盞暗下去,唯有蘇薔薔家的臥室還亮著暖黃的臺燈。
三胞胎早已睡熟,輕微的呼吸聲在屋里漾開,陸云諍剛把晾好的衣服疊放進(jìn)柜,轉(zhuǎn)身就看見蘇薔薔坐在床邊,正低頭整理著枕邊的被褥。
他腳步放輕走過去,從身后輕輕環(huán)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發(fā)頂,帶著白日里未散的暖意。
“還沒睡?等我呢?今天燉的排骨合胃口嗎?看你吃了兩碗,還以為你要撐著。”
蘇薔薔回頭看他。
“合胃口,就是你燉得太軟爛了,連骨頭都快化了?!?/p>
“軟爛才好消化,你最近累,得吃點(diǎn)好嚼的?!?/p>
話畢,陸云諍拉著她上床休息。
臺燈的光漸漸暗了些,兩人相擁著躺在床上,彼此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陸云諍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哄孩子似的,低聲說著部隊(duì)里的趣事。
蘇薔薔靠在他懷里,聽著他沉穩(wěn)的聲音,漸漸閉上了眼睛,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
一夜無話。
——
次日,蘇薔薔才起床。
院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伴隨著侯玉玲爽朗的聲音:
“薔薔,在家嗎?”
蘇薔薔擦了擦手走過去開門,就見侯玉玲挎著個布包站在門口,臉上帶著笑意:
“剛看你家煙囪冒煙,就知道你起了。跟你說個事,現(xiàn)在城里偶爾有人偷偷擺攤了,不像以前抓得那么嚴(yán)。
聽說有賣布料、針線的,還有些鄉(xiāng)下少見的小物件,價格都挺便宜,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去看看?”
“城里能擺攤了?”
蘇薔薔有些意外,說不定能淘到些實(shí)用的東西,便笑著點(diǎn)頭。
“那敢情好,咱們什么時候走?”
“要是你方便,現(xiàn)在就走,早去早回,免得人多顯眼。”
侯玉玲說著,指了指身后。
“我已經(jīng)跟門口哨兵打了招呼,說去城里買點(diǎn)東西,咱們騎自行車去,半個鐘頭就能到。”
蘇薔薔點(diǎn)點(diǎn)頭,披了件外套便跟著侯玉玲出發(fā)了。
與此同時,家屬院外,蘇婉兒盯著二人離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