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策此話一說之后,這一招,屢試不爽。
果不其然,王老栓他們不敢拒絕了。
蕭策沒有在廢話,擺手:“就這樣吧,走了!”
他不再多言,轉(zhuǎn)身帶著尹盼兒和小泥鰍,彎腰走出了這低矮昏暗的棚戶。
外面,依舊是喧囂、混亂卻充滿生機的鬼城棧道。
陽光艱難地穿透高處的縫隙,投下幾縷微弱的光柱。
王老栓夫婦帶著兩個孩子,一直跪在門口,淚眼婆娑地目送著那三個身影融入棧道的人流,消失在幽暗與光明的交界處,他們手里看著那一袋子龍幣,還有尹盼兒后面偷偷加入的那些個龍鈔,那種龍鈔少量發(fā)售。
他們一家有了這錢,絕對是逆天改命了...
對他們而言,兒子的命運,已然徹底改變,如同雛鳥離巢,飛向了廣闊而未知的天空...當(dāng)然對于他們更為的震撼的還是,蕭神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竟然這么平易近人...
他們離開了這邊,小泥鰍一開始走的還是挺爽快的。
只不過,他們走著一步三回頭...
小泥鰍一開始頭也沒回,但是走著走著,還是一步三回頭的看...
看著背著一個小布包,里面裝著僅有的幾件舊衣和母親塞給他的干糧,他腳步輕快,眼中閃爍著對未來的憧憬,卻又時不時回頭望向家的方向,稚嫩的臉上寫滿不舍的樣子。
蕭策停下了腳步,小泥鰍這會好奇的走上前。
聲音溫和:“小泥鰍,你對這里最熟悉,帶我們走一走?!?/p>
小泥鰍立刻挺直腰板,用力點頭:“蕭神放心,我知道所有小道!”
尹盼兒在一旁輕笑,挽著蕭策的手臂,低語道:“這個小子變化倒也是挺快的...還以為,他會沉浸在那種悲傷的情緒之中一段時間...”
蕭策跟著小泥鰍走,之前確實是看過這邊的場景,這邊的一切跟著之前照舊...
只不過少了一些邪教之后,一切就是顯得井然有序...
就在他們逛著的時候,此時復(fù)國教會老巢之中。
疤狼已經(jīng)是回來了,只不過疤狼回來之后,沒有說起之前的事情。
他就跟著之前那樣,就按照蕭策給他安排的那條路走下去...
如今,他也是痛定思痛的考慮著過去的種種...
就在這個時候,王水急急忙忙的進來了。
疤狼看到了王水著急的樣子,就對著王水說道:“王水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王水四下看了看,隨后對著疤狼說道:“大哥,好像是一個疑似蕭神的人來了...雖然蕭神不太確定,但是他身旁的那個女人,我可以肯定是就是他的夫人...”
疤狼聽到了王水的話之后,直接噌的一聲就起來...
“確定?”
王水點頭,隨后對著疤狼說道:“大哥...要不要我派人去把他給抓起來?”
疤狼擺手,對著王水說道:“不用,王水...你不是很好奇,之前我是怎么知道那個假的人是假的嗎?”
王水聽到了疤狼的話之后,搖頭。
“因為正是他們告訴我們的...”疤狼淡淡的說道。
王水聽完之后,滿臉吃驚的說:“什么他們告訴我們的?我們不是反對他們的嗎?他們怎么還支持我們?”
疤狼之前沒有來得及跟著王水說,這會疤狼就跟著王水說了一下。
王水聽完之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疤狼...
“大哥,所以,您的意思是...我們是錯了?”
疤狼看著王水的樣子,連忙說道:“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不過,他們不是我們敵人...”
說著,疤狼對著王水說道:“帶著我去...”
王水聽著疤狼的話之后,愣在了原地:“去...抓他嗎?”
疤狼聽到了王水的話之后,搖頭:“當(dāng)然不是...只是人家來到這邊,我們也要招待一下?!?/p>
王水聽著疤狼的話之后,連忙說道:“招待...是...”
疤狼見王水的樣子,似乎是理解錯了樣子,補充了一句:“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招待...”
王水聽到了疤狼的話之后,尷尬點頭。
隨即疤狼就帶著王水急急忙忙出去...
而此時蕭策那邊,棧道的喧囂在耳邊流淌,混雜著商販的吆喝、金屬的敲打和遠處地下河的沉悶回響。
小泥鰍在前面引路,瘦小的身影靈活地在人群中穿梭,偶爾回頭,眼中是對未來的憧憬和對身后這片泥濘之地的復(fù)雜回望。
蕭策與尹盼兒并肩而行,看似閑庭信步,實則目光如電,掃視著周遭環(huán)境與人群的細微變化。
尹盼兒正低聲與蕭策說著話,眼角余光卻敏銳地捕捉到前方人群的異樣騷動。
她輕輕捏了捏蕭策的手臂。
蕭策不動聲色地停下腳步,深邃的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落在了兩個正奮力擠開人群、朝他們方向快步走來的身影上。
為首者身形魁梧,臉上那道標(biāo)志性的猙獰刀疤在昏暗的光線下依舊醒目,正是疤狼。
他身后緊跟著的,是神色緊張、眼神里帶著幾分敬畏與困惑的王水。
兩人都穿著尋常護龍城居民的粗布衣衫,還可以讓自己低調(diào)一些,但那份久居上位的煞氣與此刻的急切,仍讓他們在人群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小泥鰍也看到了,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像只受驚的小獸般迅速退到蕭策身側(cè),小手緊張地攥緊了衣角。
疤狼老大!
這個曾經(jīng)在護龍城底層擁有生殺予奪大權(quán)、手段狠辣的頭領(lǐng),給小泥鰍留下的心理陰影極深。
沒等他們做出反應(yīng)。
疤狼和王水很快便擠到了近前。
疤狼在距離蕭策三步遠的地方猛地停下,沒有絲毫猶豫,雙手抱拳,對著蕭策深深一揖到底,動作幅度之大,幾乎要將整個上半身折下去。他身后的王水見狀,也慌忙跟著躬身行禮,姿態(tài)放得極低。
“王爺!”
疤狼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恭敬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完全不同于過去那種狂熱的嘶吼或陰冷的命令口吻:“草民…疤狼,拜見王爺!不知王爺親臨,有失遠迎,萬望恕罪!”
王水雖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他是一個聰明人。
聽到了疤狼的幾句話之后,他就聽明白了...
他此時跟著疤狼一樣,跟在后面就行禮...
“拜見王爺!拜見王妃娘娘!”
他們的動作和聲音雖低,但在周圍嘈雜的環(huán)境中并未引起太大注意,只引得附近幾個攤主好奇地瞥了一眼,便又各自忙活去了。
畢竟在護龍鬼城,各種奇人異事、私下交易屢見不鮮。
蕭策神色平靜,目光在疤狼那深深躬下的脊背和低垂的頭顱上停留片刻,又掃了一眼緊張的王水,淡淡開口:“起來說話。此處人多眼雜,不必多禮。”
“謝王爺!”
疤狼這才直起身,臉上那道刀疤似乎都柔和了幾分,看向蕭策的眼神復(fù)雜無比,有敬畏,有感激,更有一份近乎解脫的釋然。
他目光又落到尹盼兒身上,再次微微躬身:“王妃娘娘?!?/p>
尹盼兒微微頷首,儀態(tài)端莊,眼神中帶著一絲審視,卻也并無敵意。
疤狼這才注意到蕭策身側(cè)那個警惕地盯著他的小泥鰍!
他雖然不認識小泥鰍,但是從小泥鰍身上這個裝束,就認出了這個在鬼城底層摸爬滾打、機靈無比的孩子,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對蕭策道:“王爺、王妃,此地嘈雜,恐污了貴耳。屬下在城內(nèi)有一處還算清凈的落腳點,不知…不知王爺和娘娘是否肯賞光移步,容屬下…容屬下稟明心跡?”
他的語氣帶著小心翼翼的懇求,姿態(tài)放得極低,再無半分昔日的狂傲與兇戾。
蕭策與尹盼兒對視一眼,尹盼兒輕輕點了點頭。
蕭策便道:“帶路?!?/p>
“是!王爺、王妃,這邊請!”
疤狼眼中閃過一絲激動,立刻側(cè)身讓開道路,并狠狠瞪了一眼旁邊幾個試圖湊近看熱鬧的閑漢,那幾個閑漢頓時嚇得縮了回去。
他親自在前引路,王水則小心翼翼地跟在最后,一行人很快便離開了喧鬧的棧道主路,拐進了一條相對僻靜、通往更高處巖壁的狹窄小徑。
小泥鰍緊緊跟在蕭策身邊,小手依然攥著衣角,但看到疤狼在蕭策面前如此恭順,他心中的恐懼也消散了大半,好奇地打量著四周和前面帶路的疤狼。
走在后面,蕭策就對著尹盼兒說道:“我以為你會反對呢?”
畢竟這一次,他們兩個人,也沒帶什么仿真人...
若是這個疤狼想要發(fā)難的話,他還是挺難的...
尹盼兒笑著說道:“王爺,既然能夠把他抓住了,然后又放走了。我覺得你肯定是肯定有把握的...”
“而且,大家其實都關(guān)注了你的計謀很厲害了...但是,大家對于你的武力都忽略了...你其實更厲害的不是武力嗎?”
說著尹盼兒對著蕭策說道:“還有,王爺,我的身手也是不錯的...我們兩個人都是帶著武器的...就算是他們想要發(fā)難,想要抓住我們也是挺困難的...”
蕭策看著尹盼兒的話之后,笑著表示贊同...
他們走了一會之后,就到了疤狼的住處...
疤狼的“住處”位于一處半懸空的巨大巖洞內(nèi),位置較高,視野開闊,能俯瞰下方部分棧道和平臺。
洞內(nèi)空間不小,陳設(shè)卻異常簡單,只有幾把粗糙的木椅、一張石桌和一張鋪著獸皮的簡陋床鋪。
洞壁掛著幾件兵器,角落里堆放著一些雜物,整體顯得空曠而冷硬,透著一股實用主義的氣息,倒是符合疤狼過去的身份。
和想象的情況是完全不一樣的...
疤狼親自搬來兩把最完好的椅子,用袖子仔細擦了擦,恭敬地請蕭策和尹盼兒落座。
小泥鰍則機靈地站在蕭策椅子后面。
王水則守在了洞口。
待蕭策和尹盼兒坐下,疤狼沒有落座,而是后退兩步,再次對著蕭策深深一揖,這次他的聲音不再刻意壓低,帶著一種沉重而清晰的自?。?/p>
“王爺!今日能再見王爺天顏,疤狼…百感交集!心中積壓了太多話,不吐不快!”
他抬起頭,那道猙獰的刀疤下,眼神卻是少有的清澈和坦誠,甚至帶著一絲痛苦。
“王爺當(dāng)日所言,如晨鐘暮鼓,震醒了屬下這被仇恨和虛妄蒙蔽了多年的蠢貨!”
疤狼的聲音有些沙啞:“王爺說,復(fù)國?復(fù)的是什么國?復(fù)的是那視我等如草芥、視萬民如牛馬的腐朽王朝嗎?復(fù)國教會所為,不過是假借復(fù)國之名,行禍國殃民之實!為了一己私欲,將無數(shù)如王老栓、小泥鰍這樣的無辜者拖入深淵,讓他們在泥濘中掙扎求生,甚至淪為炮灰!這…這哪里是復(fù)國?這分明是造孽!”
他越說越激動,胸膛起伏,臉上的刀疤也微微抽動,但并非兇性發(fā)作,而是內(nèi)心激蕩所致。
尹盼兒聽到了疤狼此番話,還是非常意外...
畢竟疤狼這個樣子,看著就匪氣十足,也不像是那種會說這樣文縐縐的話的人。
但是,疤狼此時此刻說話都是一套,一套的...
蕭策就對著尹盼兒說道:“你是不是很意外?他可不是粗人,這些個人其實放在之前都是出身名門...”
尹盼兒聽著蕭策這么說,才是恍然。
而疤狼則是一臉尷尬...
“慚愧...王爺您推翻了舊制,推行新政!您說人人平等!這四個字,重若千鈞!其實,我們之前那些世家門閥們,都是固步自封...其實我們都知道。沒有您,也會有著其他人出來的..”
“而您廢除了那些吃人的等級,給了所有人一個憑本事、憑努力就能堂堂正正活著的世道!小民能吃飽穿暖,孩子能讀書識字,商人能安心經(jīng)營,士兵能保家衛(wèi)國…這才是真正的復(fù)國!復(fù)的是萬民安樂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