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書房內。
與會客廳的興奮不同,書房內的氣氛略顯嚴肅。
三位名滿京都的大儒,正對著十幾個勛貴子弟講學。
禮部侍郎張文淵放下手中的書卷,看著底下這群心不在焉、愁眉苦臉的公子哥,忍不住嘆了口氣。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這幾日你們確實進步不小,但想要在殿試之中脫穎而出,恐怕....”
張文淵搖了搖頭,沒有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一旁,國子監(jiān)博士李清風也皺起了眉頭。
“盧璘此子,文章經義、治國方略,幾乎樣樣精通,更兼有兵家神通傍身,神鬼莫測。說句實話,在場的諸位,恐怕無一人能與之相提并論?!?/p>
這話說得直接,讓在座的勛貴子弟們臉上都有些掛不住。
隱居多年的大儒錢穆之更是苦笑一聲,補充開口:
“老夫見過的天才不計其數(shù),但像盧璘這般近乎妖孽的,還真是頭一遭。你們這些孩子,就算再努力十年,也未必能追上他現(xiàn)在的水平?!?/p>
三重打擊,書房內氣氛更加凝重。
終于,一名勛貴子弟忍不住開口,語氣中滿是不服。
“三位大儒言重了,我等雖自認不如盧璘,但也不至于差得如此之遠吧?”
張文淵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你們差的,不是才學?!?/p>
“是眼界,是格局?!?/p>
就在此時,書房的門被推開。
武成侯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
“三位辛苦了?!?/p>
對著三位大儒拱了拱手,而后掃了一眼那些垂頭喪氣的子侄,笑了起來。
“不過這殿試的結果嘛,那可不一定?!?/p>
張文淵一愣,有些不解:“侯爺此話何意?難道.....你有把握讓公子們勝過盧璘?”
武成侯撫著胡須,笑而不語,搖了搖頭。
“天機不可泄露?!?/p>
“三位大儒,三日之后,拭目以待便是?!?/p>
三位大儒面面相覷,李清風為人耿直,忍不住想開口:“侯爺,殿試乃國之大典,若是行差踏錯....”
武成侯直接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三位放心?!?/p>
“該有的規(guī)矩,武某自然是懂的?!?/p>
一副話里有話的樣子。
三位大儒不再多言,但心中疑惑更甚。
武成侯不再理會他們,轉身離開了書房。
..............
另一邊,紫宸殿外,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單膝跪地。
影衛(wèi)統(tǒng)領,影一低著頭,低聲向殿內的昭寧帝匯報情況。
“陛下,盧璘之事已查明?!?/p>
“說?!?/p>
“武成侯府收買柳府采買渠道,以北境奇毒‘蝕骨散’,意圖毒殺盧璘?!?/p>
“下毒過程,已被影衛(wèi)盡數(shù)記錄。”
“然,盧璘已通過其兵家神通,提前洞悉全局。”
昭寧帝神色微微一頓。
影一繼續(xù)匯報:“盧璘將計就計,命人暗中調換了食材,而后當著柳拱、沈春芳以及武成侯府安插的眼線,將無毒的湯藥盡數(shù)飲下。”
“目前,武成侯府已確認盧璘‘中毒’,放松了警惕?!?/p>
匯報到此,影一停頓了片刻,斟酌接下來的措辭。
“另,盧璘在察覺我等存在后,主動接觸了負責監(jiān)視的影衛(wèi),確認了我們的身份?!?/p>
話音落下。
紫宸殿內,
昭寧帝抬起頭,臉上看不出喜怒。
片刻之后。
“呵?!币宦曒p笑從昭寧帝紅唇中輕聲道出。
“有趣?!?/p>
影一低著頭,不敢揣測圣意,試探著開口:“陛下,盧璘此舉,似乎是不愿完全聽從陛下的安排。他主動接觸影衛(wèi),恐怕是想....”
“想掌握主動權,不甘心只當一枚棋子?!闭褜幍厶嫠f完了后半句,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意更濃。
影一沉默片刻,開口道:
“陛下,要不要…”
“不必?!?/p>
昭寧帝擺了擺手,站起身。
“朕要的,就是一個有能力、有野心、更有腦子的人。”
“大夏六百年,太祖壓得這朝堂一潭死水太久了?!?/p>
“文官勛貴,世襲罔替,一個個尸位素餐,只知固守祖業(yè),黨同伐異?!?/p>
“武將后代,養(yǎng)尊處優(yōu),早已沒了先輩的血勇,一個個不堪大用!”
昭寧帝猛地轉身,鳳目之中,閃爍著冷意。
“朕需要的,是一條能撕咬、能搏殺的餓狼!而不是一只只會搖尾乞憐,俯首聽話的家犬!”
“盧璘越是聰明,越是不甘為棋子,反而越合朕的心意!”
影衛(wèi)沉吟片刻,詢問道:
“可是陛下,此等人物,若功成之后反噬…”
“反噬?”
昭寧帝一聲冷笑:“那就要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了?!?/p>
“朕給盧璘機會,讓他去攪動這潭死水,就看他,能走到哪一步了?!?/p>
“武成侯他們,自以為下毒之計天衣無縫,能就此除掉盧璘......”
“盧璘將計就計,反而給了朕一個清理門戶的絕佳機會?!?/p>
影一瞬間恍然大悟。
“陛下是想等殿試當日,讓盧璘‘帶病’登場,以驚世之才,徹底碾壓所有勛貴子弟!”
“到那時,武成侯等人的所有陰謀算計,都將淪為天下人的笑柄!而陛下便可順勢拿出他們下毒的鐵證…”
“不錯。”
昭寧帝頷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僅如此?!?/p>
“不過,比起這些蠢貨的垂死掙扎,朕更期待的,是盧璘接下來會如何破局?!?/p>
說著,昭寧帝視線悠悠地轉向了太廟所在。
“三日后的‘問天’儀式,在所難免?!?/p>
“盧璘若是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秘密....”
影一心中一驚,猛地抬頭。
“陛下!‘問天’儀式事關國本,乃太祖所立,若是讓盧璘知曉其中隱秘,恐怕....”
“無妨。”
昭寧帝擺了擺手,打斷了他。
“朕甚至,希望他能發(fā)現(xiàn)。”
“只有打破了舊的枷鎖,才能建立起真正屬于朕的新秩序!”
輕挪蓮步,緩緩走到巨大的疆域圖前,伸出手指,點在了京都皇城。
“太祖啊太祖,你留下的這盤棋,六百年了?!?/p>
“朕,要親手掀了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