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名衙役捧著一疊考卷,快步走了進(jìn)來,恭敬地放在了魏長青的桌案上。
“大人,第三場的考卷送來了?!?/p>
文光閣內(nèi),還沉浸在盧璘第二場策論中的幾位考官,聞言才回過神來。
“哦?第三場來了!”
“這么快?”
“是咱們閱卷入神了,都忘了時間了!”
“第三場是戰(zhàn)詩詞!”
一名考官反應(yīng)過來,臉上頓時浮現(xiàn)期待興奮:“諸位同僚,戰(zhàn)詩詞來了!”
此言一出,包括魏長青在內(nèi),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一振。
誰不知道盧璘的戰(zhàn)詩詞早已名動天下,京都千金難求。
京都佛門斗法,一首《正氣歌》言出法隨,壓得西域諸國高僧抬不起頭。
渡口送別,一首《別龐盛》,“天下誰人不識君”,更是將送別詩寫出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不知道這一次,面對妖蠻破關(guān),山河染血的危局,這位盧案首,又會寫出何等篇章。
一名考官迫不及待地從小吏手上接過答卷,笑著對眾人開玩笑道:“諸位同僚,咱們一人一部分,看看誰有好運(yùn)氣,能先睹盧琢之的答卷為快!”
“好!”
眾人欣然答應(yīng),紛紛從衙役手上接過考卷,開始埋頭翻閱。
魏長青也拿過一疊,心中同樣存了幾分期待,看看自己能否有這個好運(yùn),抽中盧璘的考卷。
文光閣內(nèi)再次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聚精會神,仔細(xì)批閱著手中的每一份戰(zhàn)詩詞。
時間一點(diǎn)點(diǎn)過去。
魏長青批閱完了手上這一份,正準(zhǔn)備拿起下一份,滿懷期待地想看看是不是盧璘的考卷時,身邊突然傳來一聲壓抑不住的驚呼。
“諸位同僚,快看!”
“看來盧案首的考卷,被我抽中了!”
此言一出,魏長青等人齊刷刷地望了過去。
只見那名考官激動得滿臉通紅,將手上的考卷高高舉起,聲音略帶顫抖將戰(zhàn)詩詞念了出來。
“十年銹甲裹詩囊,夜半吹角裂帛章。”
“雪壓孤城星欲墜,墨潑殘甲字生芒?!?/p>
“已懸肝膽示日月,何懼骸骨壘邊疆?!?/p>
“今宵燈燼硝煙里,血寫春秋又一行!”
詩句念完,這名考官言之鑿鑿地說道:“此等風(fēng)骨,此等氣魄,必是盧案首得佳作!”
“這風(fēng)格,和此前盧案首在縣試、府試上寫出的《破陣子》與《滿江紅》,何其相似!”
“而且此詩異象至少有三處,已達(dá)府級,絕非尋常童生可作,定是盧案首無疑了!”
其他幾位考官聞言,也紛紛點(diǎn)頭。
“不錯,的確是盧案首的風(fēng)格,如出一轍?!?/p>
“都是以文載武的路數(shù),字里行間透著一股雄渾鐵血之氣?!?/p>
“‘已懸肝膽示日月,何懼骸骨壘邊疆’,好句!這正是寒門書生面對國難,那種破釜沉舟,一往無前的決絕!”
魏長青聽著,也覺得極有道理。
這首詩確實(shí)有盧璘濃重的個人風(fēng)格,那種出身寒微卻心懷天下的悲壯,血染沙場的豪情,都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這名考官見眾人皆無異議,臉上滿是得意,正準(zhǔn)備伸手揭開糊名的封條,向眾人驗(yàn)證自己的判斷。
就在這時,另一位考官滿是激動的大喊聲,驟然響起。
“且慢!”
“諸位,且看我這首!”
眾人循聲望去,那名考官霍然起身,滿臉動容。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念誦。
“《從軍行》”
三個字出口,便讓在場眾人心頭一震。
緊接著,詩句如金戈鐵馬,破空而來。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p>
“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p>
“雪暗凋旗畫,風(fēng)多雜鼓聲?!?/p>
“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p>
詩句念完,整個文光閣,鴉雀無聲。
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最后一句“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給震住了。
這是何等的決絕!
何等的擔(dān)當(dāng)!
身為讀書人,卻喊出寧可舍棄功名,去當(dāng)一個微末的百夫長,也要保家衛(wèi)國!
良久。
魏長青默默地走到那位考官面前,拿過那張寫著《從軍行》的考卷。
他沒有看詩,而是直接撕開了卷頭的糊名封條。
一行剛勁有力的字跡,顯露在眾人面前。
“清河盧璘,字琢之。”
“這才是盧案首!”
一眾考官豈會沒有判斷能力?
兩首詩放在一起,高下立判。
第一首詩固然豪邁,風(fēng)格也極像盧案首,但終究寫的是讀書人自己的抱負(fù)與決絕,立意還是在“我”。
可這首《從軍行》,卻另辟蹊徑,完全跳出了讀書人自身的視角。
它是在吶喊,是在號召!
是在用最直白,最有力的方式,鼓勵天下所有大夏子民,投筆從戎,共赴國難!
其立意之高,格局之大,已遠(yuǎn)非第一首詩可比。
先前那位言之鑿鑿認(rèn)定第一首詩是盧璘所作的考官,故作失望地嘆了口氣,可臉上卻滿是笑意。
魏長青手持著盧璘的考卷,胸中激蕩,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他轉(zhuǎn)過頭,環(huán)視眾人,一字一頓。
“這就是我臨安風(fēng)骨,盧案首!”
“諸位同僚,此次院試,盧璘當(dāng)為我臨安府案首,可有異議?”
“我等沒有半點(diǎn)異議?!?/p>
“實(shí)至名歸!當(dāng)之無愧?。 ?/p>
...........
夜涼如水。
圣院分院鐵門緩緩開啟,門外的喧鬧聲瞬間涌來。
“出來了!考生們出來了!”
“兒啊!我在這!”
焦急的呼喊聲此起彼伏,無數(shù)家人提著燈籠,伸長了脖子在人群中尋找自家親人。
盧璘背著行囊,隨著人流走了出來。
他沒有四處張望,穿過人群徑直朝著柳府別院的方向走去。
身后是鼎沸的人聲,身前是寂靜的長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