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樓里，空沒有回答，這就已經(jīng)是回答了。
他，就是那一王。
神秘無比，橫壓人間妖孽二尊，仙路登頂驕子三仙，無論宗師，還是練氣仙，都刻意不去提及的人。
空跟慘遭封印千百年的黑淵老祖宗一樣，都是來自于真正的人間。
“仙臨?！?/p>
“會有殺劫降臨，我會出手?！?/p>
“而我也只想回家?！?/p>
空在敘說。
有大仙隕，于是化作人間，這就是這個世界誕生的真相，天殘地缺，沒有輪回。
天地初生。
那時，還沒有天意。
有無數(shù)真正人間的仙宗驕子，踏進這里，想要搶奪大仙隕落遺留的參天造化。
可惜。
死太多人了。
而且。
沒有任何一人，活著離開這里。
時間久了，就連與人間連接的門都關(guān)閉了。
漫長歲月，熬死了這些仙路驕子，只剩下零星一些妖孽還殘存著。
他想回家。
濁，也是。
空延壽法，熬不過千年，所以奪來了十絕術(shù)，十世身，一世世的輪回，直到最后一世，成為了桀。
濁，也熬不過千年，他將自己封印，用十絕術(shù)，偷天換日，熬到了現(xiàn)在。
可是，卻丟失了法器四圣珠，淪為了真正被封印的凄慘下場。
“罷了。”
“就這樣吧。”
蘇辰輕嘆，將四圣珠取出，放在了石桌上。
“謝了?！?/p>
“小子，你可別死了?！?/p>
“如果你有機會，來到真正人間，可以來魔玄宗尋我喝酒……”
黑淵老祖，濁在敘說。
他們走了。
這一.夜，在樹下，蘇辰站立良久，看著這空蕩的藏書樓，沒有說話。
藏書樓，還是這個藏書樓。
天武二十三年，他來到了這里。
現(xiàn)在。
人間幾度換了王朝。
大乾都一年了。
“三十年了嗎？”
“真快啊。”
蘇辰在感嘆。
繼續(xù)等下去，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天下安寧！
雄主誕生！
他在這最后一重儀式，蒼生愿前，卡的也太久了。
是時候，結(jié)束這一切了。
這一.夜，蘇辰邁步，將藏書樓大門關(guān)閉，在這風雪天地里，走過皇宮每一處角落。
他去了曾經(jīng)是皇宮亂葬崗的桃花林，也去了曾是尚武局、武監(jiān)局，現(xiàn)在改成朝廷小內(nèi)閣，供中樞大臣替皇帝篩選奏折的大殿。
一切都在變，唯有他停留在原地。
故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唯有他還在原地停留，哪怕物是人已非。
蘇辰走了。
化作了自己原本的模樣，久違的換上了那一身玄色小太監(jiān)的衣袍。
他，沒有跟任何人告別。
只是。
趁著夜色，在皇城某處府邸門前，敲了敲門，將真正徐歌冒死得來血陽花，放在了門口。
在門前。
他親眼目睹了，云陽郡主沉默的將一枚血陽花收走。
“還有什么事沒辦？”
蘇辰想了想。
又去往了皇城里的陵墓，去祭奠一下藥房的老太監(jiān)陳戈，還有被空以另外一個名字，安葬在這里的葉軒。
在這里。
蘇辰看到了正在為兩座陵墓，披麻戴孝，守靈許久的陳玄。
大乾立朝以后。
他就不知所蹤，沒想到，竟然會是在這里。
這時候。
蘇辰才知曉，原來陳玄，竟然是老太監(jiān)陳戈未入宮前遺留的骨肉，過繼給了現(xiàn)在的父母。
“誰？”
陳玄，有些驚疑的朝著蘇辰這里看來。
那里分明什么都沒有。
可，他卻感覺有人。
“最近過的還好嗎？”
蘇辰退出了與天地相融的狀態(tài)，他走了過來，取走三支香，在紫袍千歲的墳前祭拜。
“啊……”
“你！”
“劍仙大人?！?/p>
陳玄驚呆了。
他看著眼前這俊美異常，如仙般的少年，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這傳說般的人物，神龍見首不見尾，今夜竟會出現(xiàn)在他眼前。
是了。
這里是紫袍千歲的墳墓。
風雪劍仙，或早或晚，一定會來的。
這時，蘇辰才恍然想起，他現(xiàn)在是風雪劍仙的模樣，不是太醫(yī)院懶散的白衣御醫(yī)了。
“大驚小怪?！?/p>
蘇辰道了一聲。
隨后，復雜看向這一尊紫袍千歲的墓碑，拂去其上的積雪。
恍惚間。
他看到了有少年，字字泣血，為蒼生悲鳴，輕狂許下斬盡天下不公的狂愿。
最后。
少年死在了這條路上。
他不是妖孽驕子。
也不是什么天命主角。
他只是個普通太監(jiān)。
“或許。”
“你沒能在藥房遇見我，才是一件好事吧。”
蘇辰要走了。
此行。
他并沒有遮掩自身。
以他這第三劍，完全可以躋身在先天大境，向天奪命的行列，與第九重練氣仙比肩。
隨時可踏入的極境小宗師，更是給他無以倫比的底氣。
哪怕真正的人間登頂?shù)木揠ⅲ紵o懼！
不知不覺，修行三十許，他已人間縱橫！可與此界人間千百年的老怪物爭鋒了。
今夜。
一王二尊三仙都在注視著他。
這第十一絕的創(chuàng)造者。
三十年來，始終沒人能看清楚深淺，始終籠罩一層神秘的風雪劍仙。
他們在猜測，這尊風雪劍仙愿不愿意為蒼生萬民邁出最后一步，去斬了上蒼。
“我需要一個掌車的?！?/p>
“你來嗎？”
蘇辰看向了一直復雜看著他的陳玄。
陳玄，還是老樣子。
藍袍。
依稀有幾分紫袍千歲年輕時的蠢模樣。
“好！”
陳玄點頭。
并沒有問蘇辰去哪里，也沒有問為什么，他只是尋來了馬車，將蘇辰接上，就要啟程了。
途徑宮門時。
陳玄有些猶豫，朝蘇辰道。
“劍仙大人，我先去跟我的朋友告別一聲，可以嗎？”
“他是個御醫(yī)?！?/p>
“在宮里我談得來的，就他一個?！?/p>
“此去，不知多久……”
陳玄去了。
可遺憾的回來了。
他沒能尋到他的御醫(yī)朋友，好好告別。
馬車啟程了。
慢慢悠悠，出了城門。
皇宮里。
空，在窗邊，目送他的離去。
“偷天換日，這是唯一能對天意起作用的十絕術(shù)，離了皇城，天意就該來尋他了……”
“到時?！?/p>
“他會死的?！?/p>
濁，化作的黑影，手握四圣珠，在溝通黑淵封印的本體，緩緩的敘說著。
“不！”
“他會贏?！?/p>
“誰都可能死，唯獨他不會死，哪怕大虞仙祖都沒做到的事情，他一定可以做到……”
“因為是他啊……”
濁都在側(cè)目，顯得有些驚愕。
這尊玄天宗的仙道妖孽，修行仙路三十年，就半只腳踏進了道臺，堪稱當世仙宗第一人。
要不是，陷在了這掌中世界，否則的話，千百年過去，早就該是筑基之上的可怖存在了。
這孤傲自負的家伙，竟也會對人另眼相看。
皇城外。
還不等馬車走到大江，馬車就被一道身影給攔住了，他滿頭血發(fā)，騎著青牛，注視著蘇辰。
同修丈六金身決，彼此間，可以互相感應。
他，是孤絕老魔。
極境大宗師。
與以一口孤傲意氣，劍道通神的劍先生，一起并成為大虞時代的人間妖孽二尊。
“蘇公，有人攔路……”
陳玄在說。
“我知道?！?/p>
馬車里，蘇辰卷開車簾，走了出來。
他注視著孤絕老魔。
若非那一卷宗師煉體之法，丈六金身決，他未必能走上極境修行之路。
或許。
他會選擇修行一門上乘的真氣法。
說到底。
這位前輩的情，他要承上一二。
“老前輩，當我去路作甚？”
蘇辰玄袍，眸子有神，看向孤絕老魔，溫和有禮，拱手作揖，徐徐發(fā)問。
“沒什么?！?/p>
“就是有些技癢?！?/p>
“哈哈哈！”
“老夫還是頭一次遇見同為極境之路的修行者，你小子隱藏的夠深的，差點讓老夫以為，你還只是極境一品?！?/p>
孤絕老魔，明顯誤會了什么，他哈哈大笑，在青牛身上，一躍而起，朝蘇辰一丈轟來。
轟！
剎那。
他衣袍炸碎。
迎風就漲。
渾身皮膚呈現(xiàn)暗金色。
雙目怒瞪。
還有血發(fā)狂舞。
如同一尊地獄走出來的金剛魔頭。
“同為極境大宗師，來戰(zhàn)！”
這一刻，天地都仿若在這尊極境大宗師面前戰(zhàn)栗。
孤絕老魔，是真的技癢。
只可惜。
他誤會了一點。
蘇辰不是什么跟他一樣的極境大宗師。
他現(xiàn)在還是極境一品。
不過是，大極境中的大一品圓滿！
“好！”
馬車上。
蘇辰在點頭。
轟！
這一刻，丈六金身決發(fā)動，有鎏金色的紋路，在蘇辰身上蔓延，將他眸子都渲染上了一抹金色。
剎那間。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撞在了一起。
轟！
千里的大江，都顫抖了起來，江濤海浪，遭受沖擊，朝著遠方怒江震蕩而去。
兩道身影，皆是暴退。
孤絕老魔，這一尊如同金剛魔頭的身影，后退了三步。
蘇辰，則是退了九步。
這短暫的交鋒，蘇辰處在了下風。
“老前輩勇武。”
“不愧是丈六金身決的創(chuàng)造者，真是吃透了丈六金身的精髓，晚輩不如也……”
蘇辰拱手笑道。
然而。
孤絕老魔，滿臉震撼，他看著蘇辰，回味著方才的交手，毫無半點得色。
他沉默了。
這一沉默，就是許久。
“你，還是極境一品？”
“這……怎么可能！”
他驚悚極了。
對方……對方竟然敢連極境小宗師都沒有邁進去，卻能夠與他這尊極境大宗師碰撞。
并且，風雪劍仙風雪劍仙，劍心通明，這可是論劍道，可與劍瘋子比擬的。
對方，真正強的是劍，可還未斬出！
這一場碰撞，其實是他輸了。
“原來你才是真正的極境真龍，難怪大虞年時，我去推開那一道門，根本推不開……”
“曉笑罵我，不過一頭極境偽龍，也敢妄圖去完成真龍之舉?！?/p>
孤絕老魔，有些悵然若失。
此時。
他才知曉。
原來真正的大極境是如此的強大。
可惜。
他不知道的是。
并非是他太弱了，也并非所有大極境都如此，而是哪怕在大極境當中，蘇辰也是獨一檔的強大。
“你此去為蒼生斬天，斬去仙臨的最后阻礙，老夫本想指點你一二的，但沒想到是老夫自大了……”
孤絕老魔，讓出了道路。
“老前輩?！?/p>
“心意領(lǐng)了?！?/p>
蘇辰拱手。
陳玄駕著馬車，徑直而去。
遠處。
有看不清面容的人影，姍姍來遲。
劍先生也來了。
“他比你強?！?/p>
劍先生看著這位宿敵，笑著道。
“呵呵。”
“得意什么?！?/p>
“他也比你強?！?/p>
“更何況?！?/p>
“他修行我的法，也算是老夫半個傳人了?！?/p>
孤絕老魔冷笑，同樣的回擊道。
隨后。
兩人同時沉默，看向馬車離去的方向，還有遙遠的褚國，那即將迸發(fā)與天一戰(zhàn)的地方。
“你覺得，他會贏嗎？”
“天意，自打誕生，為了維系這掌中世界的穩(wěn)固，封閉天地，阻隔了真正人間的通道……”
“還讓萬民凄苦，好讓這天地力的人之靈氣，回歸天地……”
“大虞仙祖，最強練氣仙都敗了，他只是人間修行，他真的能贏嗎？”
劍先生，在敘說。
就算以他心氣，傲骨，自問人間修行不弱通天仙路分毫，但也是憂心忡忡。
畢竟。
最強練氣仙，觸摸到道臺（筑基），都隕了。
更何況。
一個只修行了三十許年的人間修行。
“劍瘋子?！?/p>
孤絕老魔出聲。
“什么？”
劍先生皺眉看向孤絕老魔。
“有些人的出現(xiàn)，就是讓你知曉，一山更比一山高，讓你知曉，你修行的數(shù)百年，不如他的幾十年?！?/p>
“他，就是這樣的人?！?/p>
“放寬心！”
“他一定會斬了天的！”
“你我，還有一王三仙，全都走到了人間修行，還有通天仙路的盡頭……”
“在這掌中世界，再想要前進，前方已無路?！?/p>
“但他不一樣?！?/p>
“他，還只是剛開始啟程，路，還長遠……”
“大虞仙祖，最強的練氣仙，亦不如他太多太多了……”
孤絕老魔，神色復雜，在敘說。
有關(guān)極境，哪怕與練氣仙，都無法敘說，唯有極境之間，才能互相談?wù)摗?/p>
小小掌中世界，卻誕生出了真正人間，都難以誕生出的極境真龍，這就是運勢吧。
哪怕這人間運勢，也推著捧著，要讓上蒼天意隕落，要讓仙臨，此界歸于人間。
馬車前行，車輪雖然緩慢，但不曾有一刻的停留。
青山之巔。
蘇辰取走了張貴的尸骸。
漁港。
蘇辰沉默的看著與衣冠冢并立的新墳墓。
就這樣。
馬車，離開了皇城地界，脫離了偷天換日，能夠遮蔽天機的范圍。
上蒼，又一次投下了視線。
良久。
馬車，來到了錦江城舊址。
遠處。
怒江在奔騰。
錦江城，早已殘破，隔著怒江，原本有著南北二城的錦江城，如今只剩下了本座，也就是南城。
在這里。
蘇辰停留了許久。
他，想了那一只青雀，或許是真的那一只，又或許是現(xiàn)在假的那一只，也可能兩者都有。
與此同時。
錦江城外。
有一座青山。
在青山腳下，還有一座涼亭。
涼亭里，有一群著白袍的身影，在這里等候多時了。
“劍仙止步！”
“吾等有位大人，在這里等候多時了。”
有領(lǐng)頭者，領(lǐng)著諸位白袍，朝著馬車圍了過來，將馬車截停在了這里。
他們叫做天機閣。
他們是一群亂世時，侍奉天意而生的人。
此時此刻。
在他們當中，簇擁著一人，它沒有人臉，也沒有形體跟五官，就仿若只是一件空蕩的袍子。
馬車停住了。
這空蕩白袍，在敘說。
“就在這里止步吧。”
“再向前?！?/p>
“一統(tǒng)天下，你會死?！?/p>
天意，親自來了。
雖然。
只是一道投影。
但眼前這人值得它這么做。
因為。
在它眼前。
馬車里，那一人，是一頭極境真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