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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梁隕周臨

C蒼天有意志嗎?

蘇辰不知。

就算有,他也不在意。

他手中有劍,敢斬天下敵,哪怕這蒼天亦如是。

“你在看什么?”

水娘在喝藥,注視著這奇怪的御醫(yī)。

這御醫(yī)除卻俊朗,還有醫(yī)術外,平平無奇,可總會溫柔注視她喝藥時的側顏。

不知為什么。

她,很安心。

“沒什么?!?/p>

“只是在想,為不為他送葬……”

蘇辰在敘說。

紫袍千歲,執(zhí)掌一國,威儀天下,讓權貴顫抖,周人憤怒,但從始至終,他都只是藥房那個普通太監(jiān)。

小軒子,到極限了。

哪怕墮魔,踏進宗師,也到極限了。

此去。

哪怕妖魔山顧忌大虞,他,亦會死。

“成也吞天魔功,敗也吞天魔功……”

葉軒沒有壽了。

哪怕三法延壽,也終有盡頭。

此戰(zhàn)親征,他賭上一切,想要博上一搏!

“早點睡吧?!?/p>

“青雀?!?/p>

蘇辰揉了揉水娘的小腦袋,就如同玄龍初年,揉青雀腦袋一樣寵溺。

“我叫水娘?!?/p>

水娘糾正著。

“好。”

“青雀。”

只是。

蘇辰注視的一直都是青雀,而不是水娘。

第二日。

風雪似都知曉,這尊監(jiān)國紫袍千歲欲要出征了,風雪都停歇了。

皇城外。

有兵甲如山,放眼無邊無際,十萬大軍,浩浩蕩蕩,陣列于城池前,等候紫袍千歲的檢閱。

文武百官,還有滿城權貴,不管是否真情實意,都飽含熱淚,前來相送這尊紫袍。

紫袍未動。

他看著皇城,在等。

“千歲,該啟程了?!?/p>

有大臣在詢問。

“再等等?!?/p>

紫袍在說,只是眼中滿是遺憾。

十萬大軍靜默。

百官、權貴,在冷風中等候。

不止他們。

暗中。

還有天盟,還有大虞皇族,翹首以盼,注視著這里,等候著誰的出現。

所有人都知曉,這一尊執(zhí)掌天下王朝的紫袍千歲在等候誰。

那一尊銷聲匿跡的風雪劍仙。

可惜。

今日無風,亦無雪。

風雪未至。

他,亦沒來。

良久。

“千歲,該啟程了?!?/p>

統(tǒng)兵元帥,有宗師來,請紫袍啟程。

“罷了?!?/p>

紫袍眸中遺憾退去,取而代之,則是前所未有的瘋狂與堅定。

他握著懷中枯枝,笑著跟自己說。

“葉軒啊葉軒?!?/p>

“在許爺,還有阿娘與阿弟間,你早就做出選擇了,不是嗎?”

蒼天怨念,所化魔影,化作一愁苦老婦,還有一雙瘦弱姐弟,溫柔的看著他。

“啟程!”

“此戰(zhàn),止萬戰(zhàn)!”

“吾要這大梁天下安寧!”

紫袍千歲怒吼。

剎那。

十萬梁人兵甲,發(fā)出了如山如海般的吶喊。

“此戰(zhàn)止萬戰(zhàn)!”

“天下安寧!”

大軍開拔。

如黑甲之海,在吞沒大地。

“唉!”

有嘆息浮響。

蘇辰來了。

但,他沒出現。

護城河前。

他一襲白衣如雪,拎著藥箱,手握魚竿,在這結冰的護城河里釣魚。

魚上鉤了。

他卻一直沒有收桿。

一直等到大軍出征,紫袍遠去,他才恍惚回過神來,察覺這魚竿沉甸甸的重量。

可惜。

等他想收桿時。

魚跑了。

“不送行也好?!?/p>

“省的到時為你送葬?!?/p>

沉默了許久。

蘇辰拎著藥箱,收起魚竿,準備離開了,可卻發(fā)現不遠處,有一身影,若有所思的打量著他。

天師府道袍,一絲不茍的發(fā)髻,腰間掛著個酒葫蘆,氣質出塵。

“道長,也來送千歲出城?”

蘇辰作揖在問。

“不?!?/p>

“吾對王朝紛亂,無甚興趣。”

“只是,吾有一友,一聲不響,就逃之夭夭,銷聲匿跡,空留一醫(yī)館,吾閑暇有空,就會來城外尋他……”

“此人太不仗義了?!?/p>

“不可交?!?/p>

虞樂搖頭,也不知認出蘇辰來,還是沒認出來,負手而走,朝皇城而歸。

“聽不懂。”

蘇辰搖頭,也要離去。

這時。

虞樂止步,背對蘇辰,忽的出聲。

“大虞五百年,周梁接近四百年,人間王朝近九百年,你說,為何天下紛亂,萬民悲苦?”

“怨皇帝無道,還是萬民愚昧?”

他在問。

“或許?!?/p>

“兩者皆有?!?/p>

“大虞不清楚,但大梁皇帝的確不仁,大周焰帝無義,這是真的?!?/p>

蘇辰在答。

“風雪劍仙,在通往一條死路。”

“他在赴死,你知道嗎?”

虞樂還在敘說。

“延壽有天地人三法?!?/p>

“人間亦有三運?!?/p>

“蒼天運,山河運,眾生運?!?/p>

“天隕三百年,天意有靈,獨掌蒼天運。”

“山河運事關仙臨,天下最頂尖的第一批和第二批巨擘,翹首以盼,哪怕天意有靈,也要讓步……”

“此界,天殘地缺,再容不下第三運的誕生?!?/p>

“以往。”

“不是沒有皇帝,一統(tǒng)天下,許萬民安寧,大虞初代仙祖,就是如此?!?/p>

“可惜?!?/p>

“他死了?!?/p>

“后來的皇帝,亦不乏胸懷天下者,囊括梁太祖,但最后都怕了,他們怕死,選擇苦一苦萬民?!?/p>

“于是,萬民苦到了現在?!?/p>

“風雪劍仙,在通往一條死路!如果你遇到他,勸他放棄吧?!?/p>

“萬民悲苦,上天注定,前有古人,后有來者,不缺他這一個,不要與天為敵。”

虞樂在敘說。

說到此處。

如此驚天大秘,理應有天機蒙蔽而來,可卻沒有。

不止如此。

又有視線,透過濃厚云層,投注而來。

它,在注視蘇辰。

千百年來。

天下英雄,如過江之鯽,殺不絕,斬不盡,但在蒼天面前,都退讓了。

在它看來,今日,也會如此。

“原來如此?!?/p>

“人族氣運,原來是這個意思,眾生運?”

“如此之故,積攢了千百年的蒼生怨念,難怪會這般恐怖……”

蘇辰在笑,笑的嘲弄。

良久。

他指了指腳下,道。

“你說的這些,我聽不懂?!?/p>

“我只知曉。”

“只要想走,路在腳下?!?/p>

“風雪劍仙,想必也是如此?!?/p>

蘇辰走了。

拎著藥箱,扛著魚竿,朝皇宮太醫(yī)院而去。

只留下。

天在怒吼。

無數陰風怒號,席卷皇城,漫天之雨,如同鮮血,在這一日,沖刷著皇城。

“這是怎么回事?”

“發(fā)生什么了!”

“莫非有巨擘在交手……”

古宗師,在疑惑,滿頭霧水。

“……”

古仙們,還有一些先天大境,則在沉默。

他們知曉內情。

這是天在憤怒,天在狂躁。

天,欲殺人。

“又有人在挑釁天了?!?/p>

“只是?!?/p>

“吾沒想到,能讓天這般憤怒的,屈指可數,古往今來,也就唯吾那尊仙祖了……”

“他,竟能有此殊榮?”

登天樓。

大虞月沉默了。

良久。

他取出一壇大虞初年的古酒,朝地上拋灑而去,像是祭奠,又像是送行。

螻蟻挑釁天,不自量力。

但。

為萬民赴死。

無論是誰,都可歌可敬,哪怕對方是阻礙他們仙臨的敵人。

“雖然渺茫,但哪怕萬分之一,吾也希望,汝能成功……”

“但,這不可能的?!?/p>

“吾等如囚籠之蟻,或許,唯有仙臨,才有掙脫宿命的一線希望。”

有身影,在涼亭遠望,在嘆息。

不止如此。

有身扛丹爐,跋涉千里之影,亦在停步,遙望千里皇城,沉默的作揖一禮。

就連。

大虞皇陵,躁動的群仙,也在這一刻,出奇平靜。

劍魂顫抖。

其內,似有狂笑聲。

“無論是誰?”

“挑釁天?!?/p>

“吾都要幫幫場子!”

有驚天劍意迸發(fā),有火焰、雷霆,還有狂風與重水,漫天之影,化作絕世一劍。

這一劍,橫掃皇城三千里,斬盡漫天之云霞,無盡血雨剎那一空,唯有一劍斬破天穹的可怖劍痕。

“好!”

“吾,也來?!?/p>

“哈哈哈!”

“人間修行,可不能弱爾等所謂仙道一絲一毫!”

涼亭,那身影,一掃失意,狂意迸發(fā),掌中有劍沖天而起,重霄三千丈,有十萬重劍迸發(fā),將天意都趕出了這片天地。

“這是怎么了?”

天下側目,舉世震驚,無數人間修行,不明所以,完全看不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莫說他們。

就連引發(fā)這一切的蘇辰,在太醫(yī)院,都是滿臉疑惑,看向了這交相輝映,又像是在爭鋒的兩柄劍,滿臉疑惑。

“大虞劍仙,還有人間修行的劍先生,這是抽什么風?”

蘇辰不知。

這兩柄千百年來最鋒銳的劍,于今日,因他而出。

“不過,正是偷師的好機會?!?/p>

“難得!難得!”

“看來,離我第三劍功成,更進一步了。”

蘇辰遠眺蒼穹萬里,凝視著這代表著仙道與人間修行,最極致,最璀璨的兩柄劍。

此時,心中隱隱有所悟。

第三劍。

逐日!

只差臨門一腳了。

他有預感。

這第三劍,將打破人間極限!登臨極巔之上,或許,可為天下最強之劍。

皇城外。

護城河邊。

虞樂未走,他沉默著,閉上了雙眼。

“阿爺……”

恍惚間。

虞樂,回到了少年時。

皇城。

兵甲破碎,修羅地獄般的戰(zhàn)場。

有滅世雷霆之獸,三千丈,吞天噬地,抹滅一切生機,如大劫臨世,滅世厄難。

有一慈祥老者,將他葬入地棺,溫柔抹去他眼角的淚珠,跟他敘說著。

“虞樂啊虞樂?!?/p>

“沒有阿爺,也要好好活著?!?/p>

地棺中。

他在哭喊,他在掙扎。

“阿爺!”

“你是大虞仙祖。”

“為這王朝做的夠多了,對萬民也夠好了!求求您了,服個軟吧,只是讓百姓一生悲苦絕望罷了……”

“阿樂失了父,沒了母,不能再沒了阿爺……”

那一日。

他在阿爺眼中,看到了憤怒,看到了不解,還有深沉的失望。

地棺合上了。

隱約,聽到了有蒼老的話音,迎向了無窮盡的雷霆。

“咱們是人?!?/p>

“人皇血脈!”

“亦是悲苦萬民的一員!”

“人,不能,也不該只顧著自己,我們應該頂天屹立,應該安寧幸福,我們應該活在真正的人間……”

“而不是如同豬狗般被它豢養(yǎng)在這里,同類互殘……”

“一些事,總該有人去做?!?/p>

“為什么不能是我?”

“赴死!”

“那就赴死吧!”

“在阿爺之后,將有無數人族英杰,為萬民,為未來,再度踏上這一條道路,阿樂,追隨他吧……”

“斬破這天地囚籠,去看一看,真正的人間吧!那里,我們人族爭霸,天,亦要匍匐……”

隨后。

就什么都沒有了。

大虞,還是大虞。

換了皇帝。

殘忍暴虐,凌虐萬民,他叫大虞月,二代皇帝,亦是布局未來的末代皇帝。

他,折斷了大虞的意氣,斬斷了人族的脊梁,締造了后來皇帝的畏懼于天。

“路……在腳下嗎?”

虞樂,有些恍惚。

千百年來。

有太多英杰,前赴后繼,死在這一條路上了。

或許。

不久后。

這一條路上,還會多出一尊叫做風雪劍仙的尸骸……

“又或許。”

“他,真能創(chuàng)造奇跡……”

虞樂笑了。

有淚自臉頰留下。

“如此?!?/p>

“甚好!”

“那就讓我也成為這一條路上的尸骨吧?!?/p>

虞樂,再無懶散。

五百年來。

所有懶散,蕩然一空,他眸子明亮,茫然無措的他,終于尋到了自己的路。

“我叫虞樂!”

“大虞皇族,唯一的嫡皇子!”

“阿爺!”

“我會斬破這天的!哪怕一死!”

“哈哈哈!”

“路在腳下,好一個路在腳下!”

虞樂在笑。

五百年來,頭一次肆意的笑。

原來,他的路,一直在腳下,是他八百年前的心魔,也是他從不曾放下的執(zhí)念!

太醫(yī)院。

蘇辰無所事事。

白日里,在小院澆花弄草,夜里,就去看顧青雀,熬藥診治。

又或者。

留在藏書樓,看那一株軒轅寶樹生長。

然后。

注視著青雀,在藏書樓藥田,堆積雪人。

在遠方。

大戰(zhàn)在迸發(fā)。

戰(zhàn)場。

紫袍與朱袍在對視。

天下二分,兩股蒼生怨念,發(fā)出的悲鳴,施加在戰(zhàn)場,如同魔域臨世。

哪怕真正的妖魔,乃至宗師,仙者都不敢靠近半分,唯恐被這蒼生怨念沾染上一二,魂飛魄散。

哪怕不魂飛魄散,也會是瘋癲失常,修為散盡的可怖下場。

“兵對兵?!?/p>

“將對將?!?/p>

“再接下來,就是王對王了?!?/p>

“不是嗎?”

司空,垂垂老矣,他負手走來,蒼冷眸子凝視著這一尊竊國而居的紫袍,淡淡道。

“葉總管,你的幻夢該醒來了?!?/p>

“王朝,還請還于大周!”

……

……

玄龍十一年了。

一月一日。

天下震動。

有消息傳來。

紫袍千歲命絕,十萬兵甲埋骨,第一尊的脫困之仙,夜叉鬼,妖魔第九山主插手了。

皇城混亂,朝野驚慌,無人主事,亂成一團。

關鍵時刻。

臥床養(yǎng)病的云陽郡主,站了出來。

只說了一句話。

安定了權貴之心。

“風雪劍仙,就在皇城,無他首肯,哪怕舊周猖狂,又豈敢入主皇城?”

事實也如此。

舊周兵甲三十萬。

如山如海而來。

夾裹著大勝之威,淪陷大半梁土,沖天煞氣,席卷三十里天地。

大周的黑龍旗,在隨風飄搖。

最先頭。

馬車里,有一尊朱紅袍,還有森然鬼影,在靜坐,等候著什么。

“有把握嗎?”

司空閉目,在問。

“十成!”

鬼影在答。

“好!”

司空點頭。

三十萬兵甲停步,面面相窺,嘩然躁動,再不前進。

皇城,遙遙在望。

只剩十里。

他們止步了。

再不敢朝前哪怕一寸。

只因,有一身影,在青山上屹立。

“先天妖魔出手?!?/p>

“犯規(guī)了?!?/p>

月下。

濁世玄衣。

少年在磨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