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試開始,亭中氣氛漸漸熱絡(luò)起來,樂聲與人聲交織,一個又接著一個,作畫、彈琴、作詩輪番上場。
表演完的人,可以選擇去休息,也可以站在一旁準(zhǔn)備好的場地上,跟著一起看。
輪到姜鴛出場時,亭中一靜。
她身著一襲石青織錦長裙,鬢發(fā)高挽,眉眼清冷,神色端凝。
她行至席前,向五位女夫子一揖,展開手中竹簡,開篇便是議論時事,繼而引經(jīng)據(jù)典,字句精妙、邏輯縝密。
但終篇看下來,卻與“花開未央”沒有任何聯(lián)系。
臺下安靜聽到最后,五位女夫子彼此交換了個眼神,神色不置可否。
許夫子不由嘆了口氣。
終試的主題是花開未央,姜鴛明明有才,她能寫好,卻不照著主題寫。
她就是故意的。
怎么還是這般清傲……
亭側(cè)位置上,四皇子撐著下頜,聽得饒有興味。
他四歲開蒙,論起文章詩詞,就連父皇也沒少夸他,除了江潯,他從來不覺比誰差過。
但這個姜鴛,卻讓他有了棋逢對手的感覺。
“她好聰明啊……”
為何之前從沒注意過她。
江潯轉(zhuǎn)頭看了眼四皇子怔怔出神的表情。
江?。骸?/p>
她看起來確實比你聰明一點。
四皇子視線追著姜鴛的背影。
姜鴛沒有離開,而是走到亭外的陰影下,站在最后一排,看后續(xù)的表演。
四皇子視線不時飄過去,想從她的神情里讀出什么,卻始終看不透。
不由嘖了一聲。
一個又一個女子上來,又一個個下去。
四皇子看得直打哈欠,懶懶伸了個腰。
侍從在亭前高聲喊道:“下一位,林青妍——”
林青妍緩步上前,她著一襲淺杏色廣袖長裙,裙擺邊繡著細(xì)密的折枝桃花,行走間隱約閃出金絲紋。
溫婉又不失華美,非常適合她,是蕭崢為她買的。
“可以開始了。”
林青妍頷首,再次行了一禮,指尖輕觸琴弦,清緩的引子響起。
馮夫子和孫夫子的心頭一緊。
姜鴛不顧主題,擅自寫不相干的文章,花神已經(jīng)沒有她的份了。
就只剩下林清妍和沈明姝。
沈明姝估計還是作畫,沒什么新意。
只要林青妍不出差錯,她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選她了。
一曲終,馮夫子和孫夫子徹底松了一口氣。
其余夫子也頷首,眼中皆是贊賞。
不遠(yuǎn)處的院落里,蕭崢捕捉到琴聲的第一刻就辨認(rèn)出,這是林青妍的琴聲。
蕭崢并沒有被趕出清和園,而是被安置在了不遠(yuǎn)處的院子里。
畢竟他的身份,誰不知道,還未加冠就被封了將軍。
前途無量,誰敢冒著得罪他的風(fēng)險,將他趕走。
蕭崢迫不及待想要去找林青妍,然而腳步還未邁到院門,就被兩名守在門口的內(nèi)侍攔下。
“蕭將軍,花神選終試期間,不得隨意出入?!?/p>
蕭崢皺眉,勉強(qiáng)按下心里的焦急,收回了腳步。
反正人已經(jīng)收買好了,林青妍的表演也沒有失常,定然不會有問題的。
林清妍彈完便下去了,四皇子望了望場中,忽然低聲問江潯。
“沈明姝怎么還沒出來?她等會要表演什么?”
江潯搖頭,“不知道。”
這幾日他太忙,回府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一直沒和她見上面。
表演一個接著一個,二十個人已經(jīng)快接近尾聲,只剩下最后三個人。
侍從高聲道:“下一個,沈明姝?!?/p>
此時已經(jīng)傍晚,光色微沉,天邊的霞映在亭檐與水面。
一陣清脆的聲響,像玉輕輕碰在一起,從廊那頭傳了過來。
人群的視線齊齊被牽過去。
長廊盡頭,少女緩步而來。
她著西域織錦長裙,步履間流蘇輕響,琉璃玉鐲清泠作響,夕光落下,將她鍍上一層金輝。她眉眼生得極媚,桃花眼瀲滟含光,仿佛飛天遺韻,自畫中緩緩走來,驚艷滿亭。
江潯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今日穿的衣裙、頭面,皆是那日他親手挑選。
他沒想到,她真的會穿。
他從未見過她這般打扮。
一瞬間,他心頭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然后,一股潮濕、陰暗、難以遏制的念頭悄然蔓延開來。
她穿了他挑的衣裳,就像……真的屬于他了一樣。
他的阿姝,好乖。
江潯的指尖微微蜷起,藏在寬袖下,喉頭滾了滾。
面上仍是那副端方清峻的模樣,冷靜、沉著、不動聲色。
四周的視線齊齊聚攏,她抬起眼的瞬間,滿亭皆靜,仿佛連風(fēng)聲都止了。
明艷、張揚(yáng),卻又不落俗套,這身裝扮將她骨相間的明艷與嫵媚完全襯了出來。
像是一朵盛極的紅蓮,生得大膽,卻偏偏不自知,嬌媚又天真,讓人挪不開目光,又不敢直視。
“……她今日這身裝扮是誰給出的主意?”有女子忍不住低聲驚嘆。
“那裙子、那寶石頭面……不知多難穿好看。”另一個聲音更輕,“可她穿了,竟一點都不俗?!?/p>
“我們是不是……要輸了?”
柳夫子坐在側(cè)后方,神情中滿是贊許。
不愧是她的徒弟。
林青妍的臉色也有些難看,強(qiáng)撐著鎮(zhèn)定。
眼角無意一掃,落在沈明姝的手腕上,瞳孔猛地一縮。
那對琉璃玉鐲!正是她三日前相中的那對!
怎么會在沈明姝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