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臉色一白。
官府會向著誰,還用說嗎?
江潯是內(nèi)閣次輔,京城官員有幾個敢得罪他的?
而且大昭國的律例并沒有規(guī)定,女子可以繼承家業(yè),亦沒有規(guī)定,女子不可以繼承家業(yè)。
是根本沒有提過這個事情。
畢竟鮮少有像沈家這樣的情況。
沈廷琛沒有親兄弟,只有沈明姝一個女兒,而她竟然是被一個養(yǎng)子養(yǎng)大的。
這即使告到官府,也討不了什么好。
眾人心生退意,甚至有些懊悔。
獨女無法支撐家業(yè),家產(chǎn)被遠房兄弟瓜分干凈。
在一些小地方,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事情。
他們也是打著這樣的主意來的。
但誰成想,沈明姝一點也不好惹!
更是伶牙俐齒,說一句回懟三句!
可面上竟依然還是柔柔弱弱的,就用這樣無辜的臉,把人罵得狗血噴頭,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沈明姝不好惹也就算了,可怕的是,她背后還有一個江潯!
罷了,罷了,他們還是趕緊走吧!
今日,他們就不該來!
沈三爺咳了一聲,“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告辭了?!?/p>
幾人紛紛應(yīng)和,“是啊是啊,我家里還有點事,改日再來拜訪?!?/p>
他們邊低聲說著,邊往門口退去。
沈明姝卻忽然甜笑。
“怎么這就要走了?不留下來吃個便飯嗎?”
眾人臉色一白,有人悄悄往門口挪。
江潯看也不看他們,只抬了抬手。
十幾名侍從立刻從門外走進來,個個身形魁梧,面無表情,身上還帶著隱隱的殺氣。
為首那人冷眼一掃,眾人便腳下一軟,幾乎站不穩(wěn)。
沈三爺臉色發(fā)白,嘴唇哆嗦著,“你、你想做什么……”
沈明姝笑意不減,“你們口口聲聲說為了沈家,為了我爹,那我成全你們?!?/p>
她側(cè)過頭吩咐:“把他們送去祠堂罰跪?!?/p>
“既然這么想念我爹,那就跪在他靈位前,跟他好好說說話,問他需不需要你們這些親戚來為沈家著想!”
幾個侍從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抓了幾人。
“等等、等等!明姝!明姝我們錯了!都是沈文槐那廝攛掇我們的!”
“明姝,明姝你別——我是你舅舅啊!”
場面頓時亂成一團,幾人被拖著往后院祠堂去,哭喊連連。
如今已經(jīng)冬天,祠堂里冷得像冰窖,窗縫漏風,香案上的白絹輕輕晃動。
沈明姝還特意吩咐,祠堂不許點炭火。
這些人凍得渾身哆嗦。
有人實在跪不住,腿腳一軟便想伏下去,下一瞬,一道冷風般的“啪”聲炸響——
木板毫不留情地拍在肩背上,直打得那人哀嚎一聲,直挺挺又跪了回去。
“江大人有吩咐,在祠堂前不得妄動,跪要跪好,不許偷懶?!笔卦谂赃叺男P毫無波瀾。
幾人凍得嘴唇發(fā)紫,牙齒打顫,早已沒了先前的氣焰,腸子都要悔青了。
恨不得回到今天早上,狠狠扇自已兩巴掌。
一直到晚上,幾人已凍得意識恍惚,跪得膝蓋麻木,連哭喊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時,木門忽然發(fā)出“吱呀”一聲,被人從外推開。
冷風灌入,燭火搖晃。
一道人影立在門口。
身后是一輪澄澈冷月,月色如水,鋪灑在他肩頭,勾勒出輪廓分明的線條。
他長靴踏雪,身姿挺拔,恍若夜幕下沉凝而立的玉峰孤影,令人不敢逼視。
江潯站在門檻之上,眸光掃過祠堂內(nèi)跪得東倒西歪的人群。
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心中惴惴不安。
一個個把頭低得更狠了,生怕被江潯看見。
“把沈文槐和沈游帶出來?!彼_口。
宛如閻王點卯。
被點到名字的那兩人,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地牢。
江潯坐在主位上,目光落到面前身上。
沈文槐和沈游跪伏在地,渾身是血,已經(jīng)被打得幾乎斷了氣,只剩一口吊著的殘息,卻仍舊咬著牙。
江潯語氣不疾不徐,“還不說?”
幽州距離京城千里之遙,兩家多年沒有往來,沈文槐與沈游為何突然千里迢迢前來?
而且一到京中,便急不可耐地打起沈家家產(chǎn)的主意,誰給他們這樣的膽子?
兩人一向拮據(jù),連盤纏都未必湊得齊,又是靠誰出的路費?
這件事太過蹊蹺。
今日的事情,是沈文槐攛掇那些族老來的。
那他背后呢,會不會還有人在暗中指使。
沈文槐渾身是傷,卻依舊不說。
他眼睛猩紅,眼底是深重的恨意。
他恨沈廷琛,明明是兄弟,憑什么他能出將入相。
現(xiàn)在,終于有人愿意出手幫他收拾沈家,他巴不得對方把沈明姝徹底拉下來。
他才不會說,死也不說。
江潯面無表情,見他不說話,只輕輕抬了抬手。
“砍掉沈游的一根手指?!?/p>
沈文槐還沒反應(yīng)過來之際,刀光一閃,沈游的慘叫立刻響徹地牢。
鮮血飛濺,斷指滾落在石板上。
沈文槐猛地撲過去,臉色慘白,幾乎瘋了:“不!我的兒子!”
江潯冷冷看著他,“我數(shù)五個數(shù),一個數(shù)落下,你不開口,就砍一指。直到你說為止,或者……砍光為止。”
“一?!?/p>
第二刀落下,又是一聲凄厲的哀嚎。
“二。”
第三根手指,被齊根剁斷。
沈游疼得連慘叫都發(fā)不出來,只能縮成一團,渾身抽搐。
江潯的眼中沒有任何情緒,聲音仍然平靜得可怕:“三?!?/p>
“我說!我說!”
沈文槐眼睛猩紅,死死盯著江潯,聲音嘶啞,“我說!別砍了!”
小團齋。
窗外落雪無聲,屋內(nèi)卻暖意融融。
沈明姝坐在軟墊上,抱著一卷書,小腳一晃一晃的,書頁被她翻得沙沙作響。
門忽然“吱呀”一聲被人推開。
她下意識抬頭,一眼就看見了進門的人。
沈明姝眼睛一下子亮了,書也顧不上放,便朝他撲了過去。
“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