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夜里,曲靜伶才回到公主府。
云菅剛沐浴完,得知她回來,立馬將人傳進來:“如何?”
曲靜伶也不知道她在問哪個,只好先請罪:“屬下無能,叫朱雀使……”
云菅抬手止住她的話:“這個我知道,倪懷峰已經(jīng)差人來說過了。也罷,我們要是能對韓惟良一擊斃命,想必他也沒什么本事成為朱雀使。我的意思是,你在遇龍寺待到這個時候才回來,想必段姨那邊暫時無礙?”
曲靜伶點了頭:“段大人她們一切都好,不過韓大人也在遇龍寺中。”見云菅臉色微變,曲靜伶又趕緊補充,“不過段大人說,以后韓大人都會留在遇龍寺。若是韓大人敢出來壞主子的事,她就把韓大人毒死?!?/p>
云菅臉上的凝重瞬間煙消云散,甚至還被逗笑。
她語氣頗為懷念的說:“好長時間沒聽到段姨這樣講話了,上一次,好像還是在桐花巷的時候?!?/p>
感慨完,見曲靜伶眼珠子還四處飄忽著,云菅立馬察覺到不對:“還有事?”
曲靜伶支支吾吾半晌,小聲道:“您有了身孕的事,屬下告知段大人了,鄭老先生當時也在場?!?/p>
云菅:“……”
頓了會,她倒也沒生氣,只是敏銳的問,“為什么會突然提起有身孕這件事?”
曲靜伶將段常曦遞給她一封信,最后又收回去這件事說了,還將段常曦說的那些話也復(fù)述給了云菅。
云菅格外敏銳,立刻道:“很可能和我娘有關(guān)?!?/p>
見曲靜伶一臉好奇,云菅擺擺手:“罷了,等過完年,我去趟遇龍寺就是?!?/p>
既然韓惟良也找到了遇龍寺,還知道了阿娘活著的事,那她和韓惟良之間總歸要有個了結(jié)。
怎么著也得去一趟才行。
云菅擺擺手,叫曲靜伶退下,然后將孫程英又喊了進來。
孫程英這會兒已經(jīng)歇下,見狀只披了件外衫進來,好奇的問云菅:“殿下,怎么了?”
云菅道:“過幾日的宮宴上,我會將有孕這事告知父皇和皇祖母,之后若有多方打探,還要辛苦你去周旋?!?/p>
“這是臣應(yīng)該做的?!睂O程英朝著云菅作揖,“只是殿下有孕時日尚短……”
云菅搖搖頭:“無礙,宮宴少不得要喝酒,若是我百般推脫才會叫眾人起疑。況且,如今盯著我的人不多,我一個公主就算有了身孕,應(yīng)該也沒多少人在意?!?/p>
孫程英便應(yīng)了是。
說完話,見她要走,云菅道:“這幾日我們要商議的事兒多,我有時突然想起點什么,再叫人去傳你也不方便,你索性就在我這里睡下。都是女子,也沒什么不妥的。”
孫程英扭頭,呆呆的“啊”了一聲。
片刻后,兩人很是局促的一同躺在了床上。
云菅的拔步床大得很,便是再來兩個人都睡得下。
但這會兒從未同床共枕的人睡在一處,只覺得好像處處都擁擠,恨不得各把各的被子緊緊裹在身上。
云菅本來要和孫程英說正事兒的,可這會兒,她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好像說什么都有些尷尬。
好在孫程英自己起了個話頭:“殿下屋中的地龍好似不太熱,后半夜或許會冷,殿下要不要換一床厚被?”
云菅先搖了頭,表示自己最近總有些怕熱。
這種熱從內(nèi)到外,不僅飲食上貪涼,穿衣睡覺也是。
她說過后又關(guān)心孫程英:“你是不是覺得有些冷?”
孫程英忙道:“臣倒是不冷,只是擔心殿下?!?/p>
“哦……”云菅將語調(diào)拉長,好一會兒后才說,“雅媖,你把聲音變回來吧。你這樣和我說話,我總覺得自己和一個男人躺在一起?!?/p>
孫程英(雅媖):“……好?!?/p>
壓低的雌雄莫辨的聲音,瞬間變回溫柔的女聲,云菅立刻松了口氣。
心理上這關(guān)過去后,她也不拘束了,翻過身側(cè)看著孫程英問:“我會易容,也能將模樣變成另一個人,可在聲音這塊,永遠都很難調(diào)整。雅媖,為什么你可以?”
孫程英耐心解釋:“臣幼時曾被當男子養(yǎng)過一段時間,那時候,臣會自發(fā)的在神態(tài)、語氣和行為舉止上模仿男子。哪怕后來恢復(fù)女兒身,也改不了這種習(xí)慣?!?/p>
“不過還好,如今倒真變成男人了?!?/p>
說到這里,孫程英尬笑了兩聲,但神色明顯有些黯淡。
若能憑女兒身參加科舉、青史留名,誰愿意背叛自己的性別呢?
她也喜愛穿羅裙戴珠釵,她也喜歡輕搖小扇撲流螢,她也曾有女兒心事……可如今這些種種,都要暫時的死去了。
云菅看出孫程英眼中的落寞,她安慰對方:“沒事,總有一天能換回來的?!?/p>
孫程英點了頭:“是,臣相信殿下?!?/p>
“主要是相信你自己?!痹戚颜f著,又好奇八卦,“你這樣的女子,太過耀眼,尋常男人也配不上。或許在你心里,也沒什么喜歡的男人吧?”
孫程英這時候沉默了會,隨后搖頭:“沒有?!?/p>
云菅“嘿”笑一聲:“我猜也是。不過以后若是遇見能看得過眼的,也可以收入房中,就當是緩解壓力了。只要不成婚,男人由著你換?!?/p>
孫程英笑了聲,閉上眼,又低低的“嗯”了一聲。
云菅只當她困了,便也躺回去,閉上了眼睛。
兩人都沒怎么睡著。
一個有心事,一個不習(xí)慣旁邊多個人。
但云菅這會兒也不好意思再把孫程英遣回去,只能強逼著自己放下戒備,放空腦袋。
好在她心大,片刻后到底先睡了過去。
聽見她呼吸變得平穩(wěn)綿長后,孫程英睜開眼,偏過頭看著云菅的睡顏。
卸去釵環(huán)發(fā)飾,云菅的黑發(fā)如緞子般鋪散在枕頭上,她的雙眸緊閉,露出一張?zhí)耢o美麗的臉。
這張臉白日里示人時,笑吟吟的,明艷四射。
如今睡著后,反而變得乖巧起來。
孫程英安靜看了半晌,見云菅眼皮動了動,立馬收回視線,又閉上了眼睛。
她的心緒不平穩(wěn),所以連帶著放在胸口處的雙手也絞緊,整個人像根木樁子似的,直挺挺的躺著。
好在云菅只是翻了個身,并沒有醒過來。
孫程英暗松口氣,扭頭望著外面黑漆漆的窗戶,無聲的嘆了口氣。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