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
帝王不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陳貴妃才猛地回了神。
她錯愕抬眸,發(fā)現(xiàn)眾人不知什么時候都起了身,正手執(zhí)酒盞朝云菅恭賀。
全場除了太后和皇帝外,就剩她一人坐著了。
而所有人的目光,也齊齊停留在了她身上。
那一瞬間,她仿佛又置身于少女時被人審視的宴會現(xiàn)場。
那些驚奇、不屑以及譏嘲,好似跨越了二十年光景,就這樣蜂擁而來。
陳貴妃慌忙起身。
可端起酒盞后她才后知后覺,如今她已是盛寵六宮、一人之下的貴妃,她不再有過時的首飾裙子,不再會因不得體的舉止被人暗自嘲笑,也不再需要在人多的場合戰(zhàn)戰(zhàn)兢兢。
沒有人會冒犯天威,沒有人敢挑釁皇權,也沒有人會試圖以下犯上。
她已經(jīng)不需要仰望別人了。
她是皇帝李昀序寵愛的妃子,如今只有別人來仰望她的份兒。
便是這位剛回宮備受重視的嘉懿公主,也不例外。
陳貴妃漸漸攏了思緒,端上了素日來胸有成竹的笑容。
她偏頭看了眼自己的心腹宮女,在對方的示意下,緩緩開口,笑吟吟的表達了對云菅歸來的喜悅和祝福。
云菅若有所思的看著陳貴妃,等對方表演完,她才笑著說:“多謝貴妃娘娘,怪不得娘娘能得父皇盛寵多年。闔宮上下,無人能像娘娘這樣,說出如此漂亮喜慶的話來。嘉懿喜不自勝,希望以后能有機會多和娘娘來往。”
陳貴妃眉頭微皺。
她總覺得這話有點不懷好意,可偏偏又聽不出什么錯處來。
正欲說些什么,云菅卻已經(jīng)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后笑笑,坦然落座。
沒了唱戲的臺子,陳貴妃只好也跟著坐下,只是視線仍舊時不時的朝云菅投去。
有皇帝在,眾人都安分得很。
朝陽郡主臉色很臭,但一聲未吭。
長公主從頭到尾眉頭緊皺,臉上帶著濃厚的化不開的愁緒。
宜寧縣主倒是積極,眼睛看看這邊看看那邊,時刻等著有人發(fā)出指令,然后她好上躥下跳。
但背后常慫恿她的李蘭儀這次卻乖巧無比。
這次宴會是解除陳貴妃禁足的好機會,甚至還有可能召回端王,所以她們母女都不打算在這宴上搞事。
皇帝不在的時候,暗搓搓弄點小風波也就罷了。但皇帝、太后都在場,她若還想使點兒手段,皇帝必然一眼就能識破。
她這位皇帝父親可不是好糊弄的主。
再者,這宴會是賢妃操持的,總不能破壞宴會再得罪了賢妃吧?
李蘭儀心里門兒清,任憑宜寧怎么著急的使眼色,她都垂下頭,自顧自的吃東西不理。
到后來,宜寧也乏了,氣沖沖的哼了一聲。
長公主就坐在她前面,聞言轉頭道:“做什么?”
宜寧小聲道:“娘,這李嘉懿分明就是沈甄氏?!?/p>
長公主臉色微變,忙看了下周圍,見左右兩側的皇妃命婦好似沒聽見,她這才稍稍放下點心喝斥宜寧:“閉嘴!”
宜寧有些委屈:“大家都知道,我為什么不能說?”
長公主問:“大家都知道,大家都說了嗎?怎么就你嘴巴憋不???”
宜寧不服氣:“那是她們不敢?!?/p>
“你憑什么敢?憑你如今縣主的身份,還是憑你娘我,又或是憑那個上不得臺面的威遠侯府?”
宜寧啞口無言,只是臉色仍舊臭著。
長公主心很累,她壓低聲音道:“不管以前她是誰,如今她是李嘉懿,是皇家公主。陛下以前縱容你,是因為你是他親外甥女。可如今他女兒回來了,你試試看,在女兒和外甥女之間,他會選誰?”
“以后歇了招惹李嘉懿的心思,見了面,也躲得遠遠的,你不是人家的對手?!?/p>
最后一句話,讓宜寧格外的氣憤。
什么叫她不是李嘉懿的對手,李嘉懿不就是靠著皇帝舅舅嗎?
若沒了皇帝舅舅,她算個什么東西?
長公主已經(jīng)轉過身去了,宜寧滿腹惱火,目光惡狠狠的看著最前方萬眾矚目的云菅。
這廳中所有人幾乎都會有意無意的多看云菅幾眼,可偏偏,在幾十道視線里,她轉過頭,精準的對上了宜寧的雙眼。
宜寧被嚇了一跳。
她下意識低頭,躲開了云菅視線。
可隨后,就覺得有些丟臉,又趕緊抬頭朝云菅看去。
正好,云菅并沒有移開視線。見宜寧低頭又抬頭,云菅輕輕歪了下頭,挑挑眉,似乎有些不理解。
宜寧:“……”這一點都不多余的動作,讓她更氣了。
可除了生氣,她什么也沒敢做。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對著云菅干瞪眼。
云菅卻沒這份閑心,因為時不時就有人對她敬酒。
因著今日男女沒分席,那些人大多都是朝臣,嘴上說著吉祥話,偶爾也會暗搓搓的敲打云菅一二。云菅沒有裝作聽不懂,她每次都是先看一眼皇帝,隨后才決定要不要懟回去。
若是皇帝皺眉了,那定是不高興,云菅便說話夾槍帶棒的,將那人說得面色訕訕。
若是皇帝臉色沒什么變化,云菅也就不說什么,敷衍幾句也就過了。
廳中舞樂四起,喝了不少酒的云菅也感覺憊懶。
曲靜伶端來一碗解酒湯,附耳對云菅道:“公主,謝大人送來的。”
云菅立馬清醒幾分,她抬眸看了眼上方的賢妃,慢條斯理道:“還是溫的?!?/p>
隨后拿勺子攪了攪,端起碗一飲而盡。
又甜又酸的,還有點辣,但滋味竟很不錯。
云菅喝完,特意將碗勺擺放了一會,才由曲靜伶將空碗撤下去。之后再一抬頭,就見賢妃目光定定的看著這邊。
云菅對著賢妃微微一笑,賢妃卻猛地攥緊了手中銀箸。
幾乎是同時,她立刻扭頭吩咐彩棠:“去,攔住方才給嘉懿公主送湯的侍女,要人贓并獲,不可叫她逃脫了?!?/p>
彩棠還有些云里霧里,但也趕緊悄無聲息的下去辦事了。
朱玉在旁邊給賢妃夾菜,見狀低聲詢問:“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賢妃深深的看了眼朱玉,才說:“嘉懿公主私自食用宴外的食物,怕是有別的打算。若是她在宴上突發(fā)不適,恐怕本宮就要說不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