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菅回神后,問魯大:“我想將這工坊重新啟用起來,你有什么要求嗎?”
魯大看了眼云菅,低下頭一邊鼓搗東西一邊說:“人,錢,圖紙,這三樣缺一不可。”
云菅道:“錢和圖紙,我會給你找來。但是人……”她遲疑了片刻,“這得可靠又有本事的匠人吧?那我的確暫時辦不到?!?/p>
魯大沒說話,他把手中一把連發(fā)弩搗鼓好后,遞給了云菅。
云菅挑挑眉,接過,然后聽魯大問:“夫人和我家主子,是什么關(guān)系?”
云菅頓住。
魯大說:“夫人的眼睛,和我家主子一模一樣。我家主子以前養(yǎng)過兩個孩子,若是小小姐活著的話,就是夫人這個年紀了?!?/p>
這話幾乎是完全挑明云菅的身份了。
云菅環(huán)視一圈屋子中的東西,思來想去,干脆也不再隱瞞:“是,我還活著。是段姨當年帶我逃離的上京,這令牌也是她交給我,叫我來找先生的。魯先生,謝謝你還留在這里守著我阿娘的心血?!?/p>
魯大眼睛猛地睜大,后又縮回,眨也不眨的看著云菅。
他臉上的皮肉因為激動輕顫了片刻,到最后,慢慢歸于寂靜。
“小主子?!濒敶笸蝗还蛳氯?,給云菅行了禮。
云菅連忙將他拉起來:“先生不可?!?/p>
魯大露出了見面后的第一個笑:“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小主子,不枉小人在這里守候十幾年?!?/p>
這話叫云菅心中有些酸澀。
她嘆一聲,語氣也輕了幾分:“阿娘離開這么多年,你就在這里守了這么多年,魯先生,阿娘能得你這樣一位忠心耿耿的巧匠,是阿娘的榮幸?!?/p>
提起趙青蘅,魯大的鼻頭也有些酸。
但他到底年長,不好意思叫云菅看出傷懷,便笑笑,故作輕松的說道:“我一個瘸子,能遇到主子,還被賞識重用,這才是一生之幸?!?/p>
兩人溫聲說了幾句,提到重啟工坊的事情,魯大便表示,找匠人這事交給他。
今日云菅雖然沒見到其他人,但這個工坊還剩下十幾個匠人。
只是大家都要生活,平日里也不常來這里,都是去外面接活掙些銀錢。
但若是這邊工坊有事,他們自然還是優(yōu)先回這邊的。
至于錢和圖紙,云菅也說到做到,她在會在兩個月內(nèi)將東西送來。
見時間不早,云菅便與魯大告辭。
離開時,她帶走了兩把連發(fā)弩。
院子大門關(guān)上,云菅回到馬車邊,見尋情好奇的朝著連發(fā)弩看來。
云菅笑笑,把其中一把遞過去:“看看喜不喜歡。”
尋情又驚又喜:“給屬下的?”
“嗯?!痹戚颜f,“這弩比我的袖弩大,但殺傷力更強。你和靜伶以后出門辦事的時候,帶它也能防身?!?/p>
尋情點頭,愛不釋手的摸了幾把,又鄭重的收了起來。
從工坊出來已是午后,云菅也沒打算直接回去。
她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去看自己的鋪子了,下面的人再忠誠得力,該巡視還是要巡視的。
況且,她現(xiàn)在處處要錢,自然得把這些生錢的東西抓緊了。
云菅帶著尋情先去了離城西最近的綢緞莊,掌柜聽說云菅親臨,忙不迭迎出來,又將人請到雅間匯報近況。
正說話間,街對面酒樓傳來喧嘩聲。
“女子就該安守內(nèi)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拋頭露臉、恃才傲物,這豈是賢良淑女的做派?”一個很寡淡的男聲,慢悠悠又清晰的從酒樓里傳出來。
這話說完,引起好些個男子的笑鬧和追捧。
許是聲音太大,連這邊來買布的客人,也都抬頭看了過去。
云菅跟著皺眉望去。
只見一個身著錦袍夾襖的年輕男子,坐在酒樓二樓窗口,正面無表情的喝茶。
男子長得斯文俊秀,行為、言語中卻透著板正,連說話時的表情都是一絲不茍的。
“那是誰?”云菅問掌柜。
掌柜撇了下嘴,壓低聲音:“周侍郎家的公子?!?/p>
“這就是那周公子?”云菅好奇的多看了幾眼。
果真是家訓嚴苛的小古板,看面相都挺迂腐的。
正說著,尋情突然在門外道:“主子,謝……阿禧公子來了?!?/p>
云菅眼睛一亮:“叫他進來?!?/p>
門被輕輕推開,易過容的謝綏走了進來。
長身玉立,面容英氣,雖一句話未說,可通身氣派都叫整個雅間豁然一亮。
掌柜詫異道:“小姐,這位是?”
云菅狡黠一笑:“我的護衛(wèi)。”
謝綏微笑,對著掌柜拱了拱手。
掌柜直覺有些不對,但他沒敢對主子的事多置喙,只語速極快的將剩下的事匯報完。
掌柜走后,雅間內(nèi)只剩下云菅、謝綏二人。
云菅挑眉:“阿禧,你這兩日上哪里去了?”
謝綏道:“辦了點私事?!?/p>
云菅一本正經(jīng)道:“雖然我不該過問你的私事,但你既然拿了我的錢,就要專心為我做事。以后若不能及時跟在我身邊,要提前打招呼,知道了嗎?”
謝綏:“……知道了?!?/p>
云菅也沒敢多逗弄,生怕謝綏直接翻臉不認人,她把話題引回了那周家公子身上。
“小古板怎么在這里?他在說誰拋頭露面、恃才傲物?不會是宜寧吧?”
謝綏頷首:“今早周家人進了宮,如今賜婚圣旨已下,周持禮和宜寧的婚事板上釘釘。但周持禮對宜寧不滿意,這才與友人在此處說宜寧的不是?!?/p>
云菅震驚:“宜寧還恃才傲物呢?宜寧有才嗎?”
謝綏:“……”
云菅又點評:“名字倒是起得恰當,持禮持禮,滿嘴胡言亂語?!?/p>
謝綏:“……”
云菅還要說,又聽那邊吵鬧過后,周持禮再次開了口。
“我周家雖非皇親國戚,但也是世代書香。宜寧縣主嫁進來后,自是要隨我家中規(guī)矩過活。金枝玉葉也得遵守禮數(shù),且女子無才便是德……”
話音未落,一道人影從街角疾馳而來。
馬背上的人一揚手,長鞭如毒蛇般竄出,精準地抽向二樓窗戶。
“??!”那些聚集在一起的公子哥們嚇得慘叫一聲。
周持禮更是臉色大變,狼狽的翻滾著身子連連后退,絲毫不顧形象。
“周持禮!”宜寧縣主策馬停在酒樓前,俏臉含霜,“你給我滾出來!你算什么東西,也配議論本縣主?”
周持禮聽到宜寧聲音,又驚又怒:“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一個女人……她竟敢當街行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