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陰陽怪氣的話一出,陳貴妃的臉色即刻變了。
“朝陽,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朝陽郡主勾唇,眼神意味深長:“娘娘明白就行?!?/p>
陳貴妃沉了臉,眼中盡是寒光:“本宮有何忌諱?本宮只是懷疑這衣料的出處罷了。難道朝陽不知私用宮中貢品,乃是大罪嗎?”
說完了,她又暗自打量云菅的面容。
雖然這甄氏只有眼睛與趙青蘅相似,但不知為何,穿上這身天青色大衫后,她總覺得就是趙青蘅站在眼前。
無論是眼神還是氣度,她都與趙青蘅如出一轍。
不,趙青蘅卻是要比她更高傲、更自大些。
如此肖似趙青蘅的女子,陛下又親賜天青色衣料……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陳貴妃心中升起。
她想起宮中那些多多少少都與趙青蘅有些相似的妃嬪,忍不住氣笑了。
這可是李幼蓉的女兒,李昀序竟也敢?
這甄氏,是他不出三服、有著血緣關(guān)系的表侄女?。?/p>
陳貴妃還沉浸在對皇帝的惱怒中,朝陽郡主又開了口:“娘娘所言極是,不過我方才說了,這是陛下賞賜的呀!江州織造局這幾年確實沒有進貢天青色的布料,但不代表陛下私庫里就沒有。”
“畢竟……”她刻意頓了下,才笑吟吟的說,“趙庶人可是最愛天青色。遙想當(dāng)年,陛下為求佳人一笑,豪擲萬金求取天青色汝瓷。遍尋無果后,又耗費半年,親自燒出了天青色的美人瓷呢!”
“趙庶人”三個字一出,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就連氣定神閑喝茶的長公主,也神色微變。
她下意識看向陳貴妃,果然見陳貴妃陰著臉,死死盯著朝陽郡主。
朝陽郡主卻像是看不到,還在自顧自的說:“陛下這些年禁止織造局做這個顏色的料子,想必是覺得無人能配得上。我這丫頭自幼在鄉(xiāng)下長大,又不知宮中忌諱,也不知曉你們這些貴人的過去。可陛下既然賞了她,想必也是覺得這顏色適合她,娘娘又何必斤斤計較,為難一個小輩?”
陳貴妃的指甲都掐進了掌心。
她無意識的用了力,臉上卻仍努力維持著端莊。
就連挑起的眉眼,都帶了幾分笑:“朝陽這話真是說笑了,本宮何時為難過一個小輩?不過一件衣裳而已,穿便穿了,本宮有限制過旁人穿什么顏色的衣裳嗎?”
朝陽郡主揚起尾音:“是嗎?那為何還叫我兒跪著呢?”
陳貴妃一哽,重新將視線投向云菅。
云菅像是察覺到什么,也抬頭看向她。
一瞬間,陳貴妃覺得趙青蘅又出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
十八年了。
趙青蘅死了十八年,卻還陰魂不散的橫亙在她和皇帝、后位,以及所有人之間。
那場大火將趙青蘅挫骨揚灰,卻沒把她的靈魂也燒個干凈嗎?
陳貴妃掩住眼底淬了毒般的冷意,起身往前,親自將云菅扶了起來:“你這孩子,怎么說跪就跪的,一點都不像你母親的脾性。瞧瞧,你母親這不就冤枉本宮了?”
陳貴妃的手指用了力,云菅起身,毫不掩飾的“哎呀”了一聲。
在這種事上,朝陽郡主和云菅這對假母女,就非常的有默契。
云菅一出聲,朝陽郡主就立刻關(guān)心道:“蘭若,怎么了?”
云菅委屈的看了眼陳貴妃,垂下頭,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朝陽郡主會意,也起身上前,把云菅的袖子擼了起來。
女子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了很明顯的幾個指甲印。
朝陽郡主立刻嚴肅的看向陳貴妃:“娘娘,你這是何意?明著動不了我女兒,就使這種下作手段嗎?”
若不是這些年經(jīng)歷過不少風(fēng)浪,陳貴妃這會兒臉皮估計都要紅了。
她不過是掐了一下對方,這甄氏居然就如此矯揉做作的喊出來了?
哪家女子像她這樣不識趣又看不懂臉色?
做貴妃這么多年,她還從未這么出丑過。
陳貴妃的怒火已經(jīng)熊熊燃起,可朝陽郡主仍覺得不夠。
她盯著陳貴妃,繼續(xù)道:“怪不得趙庶人都死去多年了,中宮之位至今空懸。想必陛下清楚娘娘的秉性,知道娘娘這樣的人,做不了一國之母?!?/p>
這話如同一根毒針,直直刺入陳貴妃最痛的心口。
她的臉色瞬間煞白,又迅速漲紅,精心描繪的妝容在一瞬間變得猙獰可怖起來。
“李幼蓉!”
“朝陽!”
陳貴妃和長公主幾乎同時開口。
尖銳、高亢的聲音響徹整個園中,將所有婦人都嚇得變了臉色。
園中霎時安靜的落針可聞。
長公主看著胸口急劇起伏的陳貴妃,喉嚨滾了又滾,才轉(zhuǎn)過頭來厲色斥責(zé)朝陽郡主:“你今日是來攪我的場子嗎?若是如此,現(xiàn)在就從我的長公主府滾出去!”
朝陽郡主聽到這話反而笑了。
她抓住云菅的手,很用力,笑聲也很大。
“你還知道自己姓李嗎?”朝陽郡主極盡嘲諷,“瞧你這上不得臺面的樣子,皇帝胞妹,卻還上趕著巴結(jié)一個妃嬪。趙青蘅在世的時候,你怎么不這樣諂媚?當(dāng)了人家的小姑子,便高傲的恨不得將尾巴翹到天上去?,F(xiàn)在好了,區(qū)區(qū)一個貴妃,你還生怕給人做不成奴婢!”
“李幼蓉你閉嘴!”長公主氣急攻心,一巴掌狠狠甩了過來。
朝陽郡主當(dāng)然不會由著她打。
她往后躲避,云菅還被她抓著手腕,連帶著被拉得一個踉蹌。
結(jié)果……
長公主的巴掌沒打到朝陽郡主,卻是捎帶到了云菅下巴。
云菅:“……”
好好好,你這當(dāng)娘的故意的吧?
朝陽郡主似乎也有些意外,瞄了眼云菅,見云菅控訴的看著她,立馬別過臉當(dāng)作沒看見。
場上最注重儀態(tài)、最講究顏面、最愛保持端莊、最有權(quán)勢的皇親國戚,竟然動手啦?。?/p>
真是破天荒又刺激?。?/p>
其他婦人睜大了眼,卻又都默默地往后退了些,生怕牽連到自己。
云菅也往后退。
她覺得朝陽郡主還沒發(fā)全力!
平時在甄家,朝陽郡主看起來窩囊得很,連個甄懷安都弄不了。沒想到狠勁兒上來,不僅進宮威逼皇帝,還能在這宴上一打二!
又是羞辱貴妃,又是痛罵公主,這日子換做皇帝也不敢想吧?
云菅覺得,這一刻她還是比較認可雙方的母女關(guān)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