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院文繡瑩坐在鏡前顧影自憐。
她將小丫鬟剛插入發(fā)髻上的珠釵取下來,自嘲道:“打扮得再漂亮又有何用?也沒得人來看?!?/p>
畫扇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安慰:“三公子如今在朝中任職,想必事務(wù)繁忙。奴婢差人去打聽過了,他雖沒來夫人這,但也沒去疏林院。只要回府,都是在扶風(fēng)院睡的,連飯都沒與三……那位吃?!?/p>
文繡瑩聽到這話,心中的怨恨倒是輕了些。
她把玩了會珠釵,又插回發(fā)髻上。再看著鏡中的自己,蹙了蹙眉。
美人兒嬌柔,連蹙眉都帶著楚楚韻味。
文繡瑩有些滿意,又問畫扇:“那甄大小姐最近在做什么?三郎沒去她院里,她也沒鬧?”
畫扇心想,那位三少夫人可忙了。
整日不是折騰這個就是折騰那個,似乎也沒空想三公子。三公子去不去她的疏林院,好似也不甚在意。
但這些話,畫扇不能說。
她知道,文繡瑩也不想聽。
于是挑了些文繡瑩想聽的:“鮮少出門,許是也心中難過,不愿出門見人吧。今日倒是出去了,去了趟靜心堂和大小姐的院子,也不知是誰身子不舒服,還請了府醫(yī)過去?!?/p>
文繡瑩聽前面那些話,神色還是舒坦的。
聽到后面,卻漸漸變了臉色。
她猛地轉(zhuǎn)身,看向畫扇道:“你說大小姐給甄蘭若請了府醫(yī)?”
畫扇一頓,小聲糾正:“是大小姐請的,但不知是誰身子不舒服。許是大小姐哪里不舒坦,正巧三少夫人撞上了……”
“不可能!”文繡瑩猛地起身,扭頭叫人去打聽消息。
她面色陰沉,一字一句的說:“我要知道,府醫(yī)給誰把了脈,都說了些什么。還有……”
說到這里,她卻停頓了下,到底沒把那話說出來。
畫扇卻明白了她的意思,連忙道:“夫人,應(yīng)該不可能。三公子都未和她圓房,又怎會……”
“你怎知他們沒圓房?”文繡瑩的眼突然紅起來。
“畫扇,男人的話可信嗎?他之前怎么與我說的?怎么承諾我的?可娶了甄蘭若后,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以前他事事站在我這邊,就算是大小姐和老夫人出面,也沒退縮過??涩F(xiàn)在呢?”
“他偏袒甄蘭若,為甄蘭若說話,如今還守著甄蘭若過日子。”
“他倒是過正常日子去了,可我怎么辦?我已經(jīng)是他的人了,我已經(jīng)回不到過去了。我若再失去他的寵愛,以后我的日子該怎么過?”
“畫扇,我沒辦法!我必須得把他搶過來!”
文繡瑩本來秀美的面容,突然變得猙獰可怖,她咬牙切齒道:“他總說他們沒圓房,可為什么他們房中會叫水?我不信他,我也不會叫別人生下他的孩子……”
說到這里,文繡瑩似乎已經(jīng)不管不顧了,直接翻出一張準(zhǔn)備了很久的藥方,吩咐畫扇去買藥。
“你是我最貼心最信任的人,這藥方不能叫任何人看到,知道嗎?”
畫扇雖不知這藥方里是什么藥,但也能猜到一二,頓時嚇得臉都白了。
“不行,夫人,咱們不能做這種事?!?/p>
畫扇連連后退,卻被文繡瑩猛地拽?。骸霸趺??連你也要拋棄我嗎?畫扇,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身世不好,我?guī)е闵祥T來安國公府求收留。若不是我,你也過不上如今的好日子。怎么,你現(xiàn)在過得舒坦了就想撇下我了?”
畫扇急得眼淚都飆了出來,文繡瑩卻死死抓住她不放手。
逼到最后,她給文繡瑩跪了下去:“夫人,若是被大小姐發(fā)現(xiàn),我們只有死路一條。夫人,小姐,我們不能,不可以……”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身子因為害怕在微微顫抖。
文繡瑩一點一點松開她。
俯視她半晌,最后猛地抬手,一巴掌狠狠甩到了畫扇臉上。
“賤人!”文繡瑩咬牙切齒。
畫扇捂著臉,將整個身子都俯下去。
看著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文繡瑩冷眼半晌,語氣突然又和善起來:“你這樣跪著做什么,快起來。”
說罷不容畫扇拒絕,直接將她拽起。
見畫扇臉蛋有些紅,文繡瑩眼中也浮出幾分難過:“對不起畫扇,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太害怕了,我好怕三郎他拋棄我。我在國公府里的依靠只有他了,他若是拋棄我了,我后半生怎么辦?你又怎么辦?”
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掉,文繡瑩對著畫扇掩面哭泣。
畫扇不由也難過起來,她跟著掉眼淚,心中生出幾分對沈從戎的埋怨。
當(dāng)初既沒有能力娶了自家小姐,為何不叫小姐好生做沈二夫人呢?
如今兩人牽扯這么深,他倒好,轉(zhuǎn)頭又娶了美嬌娘。
小公爺難道不知,世人對女子才最苛責(zé)嗎?
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還和小叔子廝混在一起,倘若被發(fā)現(xiàn),自家小姐可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兩人抱頭哭了很久,畫扇才擦擦眼淚道:“夫人莫急,我這就去打聽打聽府醫(yī)那邊到底怎么回事。若、若三少夫人真有了身孕,咱們一定要叫小公爺給個交待!”
要么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
要么就徹底斷了夫妻和美的心思,專心與自家小姐廝混。
總這么黏黏糊糊,算什么事兒?
文繡瑩擦了淚,點點頭,神情很是脆弱:“好,就靠你了畫扇,我如今也只有你了。”
畫扇神色鄭重,叮囑屋外來人伺候文繡瑩凈臉,她自己則出了荷香院。
文繡瑩見她離開,臉上的難過才一點一點慢慢收起,直至面無表情。
進來伺候的小丫鬟看見后,嚇得低下頭,大氣也不敢出。
等了半晌,文繡瑩道:“杵在那里做什么?還不快過來?”
小丫鬟趕忙端水過去。
文繡瑩擦了臉,又慢條斯理的洗了手。
回過神后,她瞟一眼伺候的小丫頭,忽然道:“你叫彩鈴是不是?”
小丫鬟小心翼翼點頭。
文繡瑩彎唇一笑,神色溫柔:“我記得你曾說,你與沈家簽的是活契,時間一到就可以離開了?”
彩鈴不敢多說,只低頭小聲道:“是,奴婢家里還有母親和弟弟要照顧,所以沒敢簽死契?!?/p>
“那可得比別人少拿好多月錢呢!”文繡瑩一臉可惜。
隨即,她又笑吟吟的說,“我記得你母親好似還生了病,吃藥也很費銀子吧?這樣,你替我辦件事,我賞你二兩銀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