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分明是吵鬧的嘈雜的,可這句柔弱婉轉(zhuǎn)的“三郎”,卻清晰的傳入了所有人耳中。
畫扇眼皮子一跳,頓覺不好。
她立刻轉(zhuǎn)身要進屋子去,卻被云菅輕聲喊?。骸爱嬌裙媚??!?/p>
畫扇停了腳,還沒說什么,就聽里面又傳來文繡瑩的聲音:“我以為、以為你不會來看我了?!?/p>
這話說得委屈又可憐,叫人聞之便泫然欲泣。
畫扇臉色大變,立刻看向了云菅。
云菅卻只是淺淺笑著,什么都沒說。
畫扇正要大聲咳嗽說些提醒的話,正巧沈從戎的理智回來了,他也提高了聲音。
“嫂嫂這話見外了,都是一家人,你生病了我們怎么會不來看你呢?蘭若也來了,就在外面。”
一時間,內(nèi)室靜的有些詭異。
都到這會兒了,云菅便也提步走了進去。
沈從戎正站在床邊,眉頭緊鎖。
云菅隔著他看向床上,文繡瑩臉色通紅,一雙眼水汪汪的,叫人看一眼便心生憐愛。
云菅笑笑,回頭問跟進來的畫扇:“大夫怎么說?”
畫扇低聲道:“二少夫人是寒氣入體,需好生調(diào)養(yǎng)?!?/p>
云菅點點頭,聲音溫和:“入了秋,氣候無常,要多添衣?!?/p>
畫扇低低應下。
文繡瑩虛弱地睜開眼,聲音細若蚊蠅:“三弟,弟妹……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還讓你們特地跑這一遭……”
沈從戎看她這虛弱的模樣,很是心疼。
想去握她的手,礙于云菅在,只能眼睜睜看著。只是語氣到底忍不住軟了幾分:“嫂嫂說什么傻話呢,好好養(yǎng)病就是?!?/p>
文繡瑩望著他,眼中含淚:“我知道了……”
說罷,別過了臉去。
看著她眼角滑落淚珠,沈從戎心中很是難受。
無端的,又覺得云菅跟過來有些礙事。
云菅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想法,勾勾嘴角:“二嫂是病人,我本想著叫丫頭送些補品過來算了,再叫三郎代我來瞧瞧。可三郎非得拉上我,還望二嫂莫覺得我們夫妻聒噪!”
一聽說是沈從戎非要帶著云菅來,文繡瑩不敢相信的看向沈從戎。
沈從戎眼神躲避,沒敢迎上。
這下,文繡瑩眼眶是真的紅了。
可此時此刻,她除了示弱別無辦法。
“怎會呢?弟妹和三弟能來看我,我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說到這里,文繡瑩閉上了眼,語氣虛弱道:“你們也早些回去吧,萬一過了病氣就不好了。”
云菅頷首:“好,那二嫂好好養(yǎng)病?!?/p>
說罷,她看一眼沈從戎。
沈從戎抿起唇,雖不愿卻也只能跟著往外走。
才從門里出去,就見沈惜文又帶著人來了。
雙方簡單說了幾句話,沈惜文的視線犀利掃過沈從戎,最后卻沒說什么,自顧自的進了屋子。
云菅和沈從戎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走了也不知有多遠,沈從戎就道:“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p>
云菅知道他要折返回去,也不拆穿,“嗯”了一聲。
沈從戎卻因心中有鬼,掩耳盜鈴般的解釋:“是一些雜務,我雖然沒有在朝中領要職,但也是有事做的……”
云菅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小公爺解釋這么多做什么?”
沈從戎一哽,不說話了。
他方才的行為確實有些欲蓋彌彰,甄蘭若這么聰明,不會又猜到了吧?
卻又聽云菅說:“你有事自去忙,不必多說。”
說完后,她率先帶著人離開。
沈從戎看了半晌云菅的背影,這才原路返回。只是為免撞到沈惜文,待沈惜文離開后才重新回到荷香院。
一進內(nèi)室,他便疾步奔向文繡瑩的床邊,握住了文繡瑩的手。
文繡瑩見他又回來,眼淚簌簌滾落。
“你既是走了,又何必再回來?”
沈從戎給她道歉:“那會是迫不得已,你莫怪我。”
“我哪敢怪你呢?你們本就是正經(jīng)夫妻,我又算什么?”她說完這話,眼淚掉得更厲害了。
見沈從戎抿起唇,神色不大好看。
文繡瑩生怕又將人推走,聲音便重新低了下來。
“我實在是心里難受……看到你和甄小姐那般恩愛,我就想著,不若我死了算了……”
沈從戎神色一僵,正欲斥責,文繡瑩卻劇烈咳嗽起來,咳得整個人都在顫抖。
沈從戎無奈嘆氣,“別說了,先養(yǎng)病?!闭f著連忙扶住她,又轉(zhuǎn)頭對畫扇道,“藥煎好了嗎?”
畫扇忙道:“奴婢去看看?!?/p>
她離開后,屋子里只剩她們二人。
文繡瑩靠在沈從戎懷中,語氣虛弱道:“三郎,今日能不能陪著我?”
沈從戎“嗯”一聲:“我今日哪里都不去,就陪著你?!?/p>
文繡瑩這才滿意地閉上眼,勾了勾嘴角。
回了扶風院,云菅取出沈從戎寫的那些字,開始執(zhí)筆臨摹。
尋情瞄了眼,發(fā)現(xiàn)云菅的字如今已經(jīng)寫得很好了,先前特意給沈從戎看的那些,不過是在藏拙。
雖不明白云菅這樣做是何意,但尋情還是有眼色的立在一旁,安靜給云菅磨墨。
云菅練了將近兩個時辰,天色都昏暗了,才放下筆。
她揉揉酸痛的手腕,問尋情:“如何?”
尋情側(cè)頭一看,有些驚訝:“小姐這些字,已經(jīng)有三分像姑爺了?!?/p>
“才三分!”云菅無奈一笑,“果然寫字這事,不是投機取巧就能成的?!?/p>
她叫尋情把臨摹的大字燒掉,又把沈從戎寫的那些好好保存起來。
綠珠來問云菅晚飯想吃什么,云菅報了幾個菜名后說:“今日少做些,三公子不在這兒吃?!?/p>
綠珠應是,尋情卻欲言又止。
云菅截住她的話頭:“不必挑明這事,有時候,沈從戎這樣躲躲藏藏對我有好處?!?/p>
省得那人破罐子破摔,到頭來自己一點好處得不到,還徒生怨懟。
尋情便“嗯”了一聲。
吃晚飯時,沈從戎果然沒回來。
但云菅沒想到,他竟然還差成武來特地給自己說了一聲:“公子說手頭事情沒忙完,叫夫人先吃,不必等他。”
云菅點頭,手下筷子沒停:“知道了?!?/p>
想著沈從戎晚上應該也不會回來,云菅用過晚飯,沐浴完畢,便坐在桌邊又開始臨摹大字。
誰知寫到一半,屋門突然被推開了。
她訝異抬頭,正巧對上沈從戎詫異的視線。
“天這么晚了,你還在練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