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蕭凌川將她從密室里抱出來,讓她看清楚那間布置得很周全的婚房。
龍鳳喜燭高燃,紅色的帳幔低垂,就連桌上那對孤零零的合巹酒杯,都與她記憶深處那個屈辱的夜晚,別無二致。
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姜姝寧只覺得頭皮發(fā)麻。
他從身后環(huán)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窩,滾燙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頸側(cè),柔聲問:“還記得我們前世成婚時的樣子嗎?”
他像是完全沒察覺到她身體的僵硬和戰(zhàn)栗,自顧自地、繾綣地說道,“你看,這些都是我按照前世的一切布置的。從景王府建好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在布置這間屋子,力圖恢復(fù)得跟前世一樣……”
姜姝寧自然記得。
他憎恨她以清譽(yù)要挾他娶她,故意將婚房設(shè)在最偏僻冷清的院落。
婚后十年,她都是住在這個屋子里,明明是景王府的女主人,住的卻是離他寢殿最遠(yuǎn)的屋子。
一想到這些,姜姝寧就心口酸澀,愈發(fā)為前世的自己感到不值。
“王爺不是說要和我算賬嗎?”她冷冷看著他,“總提前世的事做什么?”
蕭凌川端起桌上的酒壺,倒了一杯酒遞到她唇邊,神色繾綣:“喝了這杯合巹酒,你私藏玉牌,算計本王的事……我便既往不咎?!?/p>
聽到這話,姜姝寧臉上忍不住露出嘲諷的笑。
前世她費(fèi)盡心思嫁給他,換來的,卻是他滿眼的嫌惡、十年的折辱。
今生,她避之不及,他卻演起了非她不娶的深情戲碼。
何其可笑,何其諷刺!
“王爺難道忘記,你前世原本想娶的人,是姜瑤真。臣女因為不自量力嫁給王爺,被王爺冷落了整整十年。這樣的苦,臣女可不想再受一次!”
聽到這話,蕭凌川神色一僵。
“前世本王想娶姜瑤真,是因為她姨娘是南月人,本王只是想……總而言之,本王對她沒有男女之情,一切都基于利用?!?/p>
他的棋局本該天衣無縫,可姜姝寧這個最大的變數(shù),卻以玉石俱焚的姿態(tài)橫沖直撞,毀了他隱忍多年的全盤謀劃。
他曾怨恨她壞了自己的計劃,畢竟,對于當(dāng)時那個最不受寵的皇子而言,南月的助力是他唯一的生路。
可后來,她那飛蛾撲火般的愛,竟成了唯一的光,將他那顆為權(quán)謀而冰封的心,一點點焐熱。
他失控地,動了心。
但姜瑤真母女如毒蛇一般,若被她們看出他對她的感情,定會對她不利。
所以他只能一邊佯裝冷落她,一邊和姜瑤真虛情假意,試圖得到她們母女的信任。
姜姝寧唇角的嘲諷更甚:“王爺還真是坦白!這難道光彩嗎?”
這譏誚的話瞬間將蕭凌川激怒,他猛地將酒杯擲在桌上,酒水四濺。
“本王若不那般冷落你,若不做出與姜瑤真虛與委蛇的樣子,你以為你能安然活過十年?姜家那對毒蛇母女,早就將你啃得骨頭都不剩了!”
這番話,只讓姜姝寧感到荒誕。
她甚至懶得去掙扎,只是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個狀若瘋魔的男人。
“所以……王爺?shù)囊馑际牵彼従忛_口,聲音平靜得可怕,“我前世所受的十年冷遇,百般折辱,如今還要反過來……感謝你的‘良苦用心’?”
蕭凌川臉上的陰鷙有了一瞬間的凝固,眼中甚至閃過一絲真實的痛楚。
“是本王不好,前世不夠強(qiáng)大,讓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你放心,今生本王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p>
他說著,想撫摸她的臉,卻被她避開。
她抬起眼,眸中盛滿了冰冷的譏誚與恨意。
“王爺,你大概沒意識到,這世上唯一傷害我的,從來就只有你!”
蕭凌川神色一僵。
隨即笑了起來。
“姝寧,你這般恨我,也未嘗不是件好事。沒有愛,哪來的恨?我寧愿你恨我入骨,也不要你對我無動于衷?!彼粗裆B(tài)又瘋狂,“今生就讓我們這樣,糾纏到白頭吧!”
話音未落,他已不由分說地箍住她,強(qiáng)行將酒杯湊到她的唇邊!
姜姝寧猛然想起前世,合巹酒不知怎的被下了烈性春 藥,他以為是她下的,新婚之夜極其粗暴,讓她難受了很久。
“放開我!我不喝!”恐懼讓她瘋狂地掙扎起來,屈辱的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
蕭凌川似乎也想到什么,安撫似的將她圈進(jìn)懷里,溫?zé)岬拇劫N著她冰冷的臉頰,柔聲道:“別怕,這只是普通的合巹酒,沒有被下藥。前世是本王冤枉你了,后來你去世后,本王才查出,在合巹酒里下藥的是你的貼身婢女冬梅?!?/p>
姜姝寧渾身一震。
原來是她。
今生她早就發(fā)現(xiàn)冬梅是姜瑤真安插的眼線,卻萬萬沒想到,前世那場毀掉她所有尊嚴(yán)與希冀的新婚之夜,竟也是出自冬梅之手!
不被夫君愛慕已經(jīng)夠慘的了,還要在新婚之夜遭受那樣的折磨。
姜姝寧咬牙切齒,姜瑤真,你果然歹毒!
“王爺方才說,對姜瑤真并無半分情意,只是利用……”她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平靜,“此話當(dāng)真?”
蕭凌川低頭看著她,看著她眼中那片死寂的灰燼,心臟莫名一緊,卻又因這絕對的依賴而感到一陣狂喜。
“自然。”
“那好?!苯瓕幍拇浇枪雌痍幚涞幕《龋拔乙拿?,王爺可愿幫我?”
“本王自然……樂意至極!”
聽到他的承諾,姜姝寧主動端起那杯酒水,一飲而盡。
清冷的酒液劃過喉嚨,帶著一絲辛辣的灼痛。
“王爺,”她放下酒杯,眼尾因烈酒染上了一抹緋紅,卻再無淚光,“要說話算話。”
說完,她閉上了眼,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顫抖,交出了所有抵抗,也獻(xiàn)祭了所有尊嚴(yán)。
她像待宰的羔羊,柔 軟可欺,又充滿了決絕的死氣。
蕭凌川貪婪地凝視著她這副全然順從的模樣,喉結(jié)滾動。
良久,他只是伸出指腹,輕輕拂去她唇角的一滴酒漬。
“不急,本王讓人帶你去洗漱。”
姜姝寧心中一片冰冷的了然。
是了,他有潔癖。
一個剛從牢獄歸來、沾滿塵穢的她,還不配成為他的榻上之物。
他要的,是一件被洗剝干凈、完美無瑕的祭品。
浴池中,溫?zé)岬乃眢w,可那寒意卻像是從骨子里滲出來的,怎么也驅(qū)不散。
她將自己沉入水中,一遍遍麻木地告訴自己:無所謂,又不是沒和他同床共枕過。
況且,如今自己困在這景王府里,就算不和他做交易,也終究難逃此劫。
能用這具身子換姜瑤真那條毒蛇的命,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