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寧無奈轉(zhuǎn)身離去,剛邁出一步,便與匆匆趕來的七皇子迎面相遇。
“嫂嫂,你也來探望四哥?”七皇子目光一轉(zhuǎn),落在她手中提著的食盒上,“這是給四哥帶的吧?我替你送進去?!?/p>
“多謝七皇子?!苯瓕帉⑹澈羞f了過去,指尖微微一顫。
她沉默片刻,終是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憂慮,低聲問道,“我聽聞四皇子傷勢甚重,可是真的?”
七皇子神色一黯,嘆息道:“何止是重!那南月細作下手毒辣,四哥昨夜血流如注,染紅了半邊寢殿,瞧著都讓人心驚膽寒。太醫(yī)忙了一宿,才勉強止住血?!?/p>
姜姝寧心頭一緊,忙追問道:“那血……是紅的,還是黑的?”
七皇子一愣,脫口而出:“血……自然是紅色的?。 ?/p>
聽到這話,姜姝寧這才松了口氣。
還好,沒有中毒。
定了定神,她朝七皇子斂衽一禮,溫聲道:“既如此,臣女便先謝過七皇子好意,改日再來探望四皇子。”
“嫂嫂慢走!”
七皇子提著食盒步入宮殿。
寢殿內(nèi),蕭凌川半倚在床榻上,上身未著衣衫,胸前纏繞的白色紗布隱隱透出幾絲血跡。
他臉色蒼白如紙,眉宇間卻依舊透著一股凌厲之氣,雙眸清亮如星,絲毫未被傷勢削弱。
見七皇子進來,他微微抬眼,沉聲問:“姜姑娘走了?”
七皇子笑嘻嘻地應(yīng)道:“是啊,四哥,這是她特意給你帶來的!”
蕭凌川接過他遞過來的食盒,打開一看,里面是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濃郁的當(dāng)歸香氣撲鼻而來,夾雜著肉香,令人食指大動。
“當(dāng)歸肉湯,專補氣血的,嫂嫂可真是用心了!”七皇子湊近深吸一口氣,夸張地瞇起眼,“好香啊,四哥真有口福!”
蕭凌川拿起湯匙,舀了一小口送 入口中。
湯汁溫?zé)?,味道醇厚,帶著一絲熟悉的暖意漫上心頭,他的神情不自覺柔和了幾分。
七皇子瞧在眼里,忍不住打趣:“哎喲,四哥,你喝這湯時,眼神都變溫柔了,還得是嫂嫂?。 ?/p>
蕭凌川斜了他一眼:“聒噪?!?/p>
七皇子收起玩笑的神色,低聲道:“四哥,我瞧著嫂嫂挺擔(dān)心你的傷勢,你真打算一直瞞著她,連你醒來的事都不讓她知道?”
蕭凌川神色淡然:“這事連父皇都瞞著,她自然也不例外?!?/p>
七皇子撓了撓頭,似乎還想再勸,被蕭凌川冷聲打斷:“劉太醫(yī)那邊,可安排妥了?”
“妥了!他怕京城的夫人知道老家還有妻兒,嚇得立刻答應(yīng)把你的傷勢往重里說。父皇對他信任得很,昨兒還特意召他問診,半點沒起疑。”說到這,七皇子有些好奇,“四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劉太醫(yī)老家有妻兒的?”
蕭凌川慢條斯理地喝著湯,桃花眸微微瞇起,眼底幽光一閃而逝:“天機不可泄露。”
——
姜姝寧回到姜府,心神不寧,連晚膳也食之無味。
大哥姜天恩瞧她這模樣,忍不住打趣道:“寧兒怎的魂不守舍?莫不是為自己的婚事煩心?昨夜我當(dāng)值沒去月神宴,可我聽人說,三皇子當(dāng)眾宣稱要娶你為妻。寧兒,這三皇子妃的位置,怕是跑不掉了!”
大哥跟前世一樣,哪壺不開提哪壺。
姜姝寧被他這番話說得徹底沒了胃口,尋了個借口離開飯桌,早早回屋歇息。
當(dāng)晚就做了個跟前世有關(guān)的惡夢。
前世她剛嫁入景王府不久,有天晚上蕭凌川回府時身負重傷,傷口上流著黑色的血,染透了他半邊衣袍,看起來觸目驚心。
送他回來的暗衛(wèi)告訴她:“王爺中了毒箭,毒性詭異,就連府中大夫都束手無策?!?/p>
她聞言如遭雷擊,幾乎癱倒在地,喉間涌起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蕭凌川倚在榻邊,臉色白得近乎透明,目光卻如寒刃般掃過她:“哭什么?本王若死了,你改嫁便是,何必如此作態(tài)?”
她卻顧不得他的冷言冷語,淚水如斷線之珠,撲上前緊緊抱住他,哽咽道:“你若死了,妾身也不活了……”
夢境至此戛然而止,她猛地驚醒,枕邊已濕了一片,眼角猶帶淚痕。
原來前世,她竟是這般深愛著蕭凌川,一想到他會死,恨不得陪他共赴黃泉。
可他這般涼薄寡情之人,心始終是捂不熱的。
后來他奇跡般地轉(zhuǎn)危為安,她反倒在幾年后中毒死了,想來真是諷刺。
姜姝寧被惡夢驚醒后心緒難平,輾轉(zhuǎn)難眠。
她無奈起身,披了件衣衫推門而出。
深秋夜色清寒,月光如霜,她沿著姜府曲折的回廊走向后花園,想借這冷意驅(qū)散心頭的陰霾。
路過姜瑤真居住的綺麗院時,一陣低語聲隱約傳來,打破了夜的寂靜。
她微微一怔,這么晚了,姜瑤真的院子里竟還有人未睡?
好奇心驅(qū)使下,她悄然靠近院門,側(cè)耳細聽。
門內(nèi)傳來姜瑤真壓抑的哭腔,帶著幾分幽怨:“都怪你!若不是你不在身邊,我怎會落到這般田地?如今三皇子要娶姜姝寧,爹爹不僅打了我,還將我禁足,連皇家宴會都不許我去,我還有什么機會入宮?”
姜姝寧只當(dāng)她在發(fā)泄情緒,并未放在心上,正欲轉(zhuǎn)身離去,院內(nèi)又傳來姜瑤真的聲音,語氣愈發(fā)急切:“你不是說讓我學(xué)跳舞、練騎馬,說男人就喜歡這些嗎?可三皇子根本不屑一顧!他偏偏鐘情姜姝寧那種故作清高的大家閨秀!”
“讓我耐心等著,我哪還有耐心!我不管,你若真心為我打算,就幫我把姜姝寧毀了!只要她不在,三皇子自然會轉(zhuǎn)而看上我!”
姜姝寧聽著這話,只覺得毛骨悚然。
并非因姜瑤真的歹毒算計,而是她發(fā)現(xiàn),姜瑤真此時似在自說自話,根本無人回應(yīng)。
莫非她得了癔癥?
不,不對,以她對姜瑤真的了解,她斷不可能因為被禁足就變成瘋癲之人。
難道……
姜姝寧繞到院子側(cè)邊的矮墻旁,搬來一只石凳,輕手輕腳站了上去。
果不其然,一個黑影出現(xiàn)在院墻上。
那身影瘦削如鬼魅,雙手在空中飛快比劃,竟是用手語與姜瑤真交流!
姜姝寧心跳驟然加速,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姜府護院森嚴(yán),這人卻能無聲潛入,顯然身手不凡。
若此人心懷不軌,要取府中之人性命,豈不是易如反掌?
她屏住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緊鎖那詭秘的黑影片刻,最終悄然退下石凳,無聲離開。
此時絕不能輕舉妄動,尋一個萬全之策,將此人徹底收服,或一舉除去,方能保姜府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