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沒醉?!?/p>
孫勝臉上泛著紅色的酒暈,一邊說還一邊打了一個酒嗝。
坐在酒桌對面的大明視線落在孫勝那張泛紅的臉上,再次重復了一遍:“你醉了?!?/p>
“大哥……”
“我沒醉!”
孫勝懷里抱著酒壇子,臉蛋泛著酒暈,但他眼神卻無比清明,比清醒時還要清醒幾分。
聽到這話。
大明攥緊了右拳。
“咯吱吱……”
“咯吱吱……”
骨節(jié)摩擦的聲音響起。
在這聲音之下,暗藏的是一種可怕的力道。
“小勝,你喝多了,我先回去了?!?/p>
大明站起身,攥緊的右拳松開,好似什么都沒發(fā)生過那般。
可孫勝卻站了起來,臉上掛著笑意,滿身酒氣,說道:“大哥,我忽然想起來,好像是十年前,還是九年前來著,我那時年輕,義憤填膺,心中滿腔熱血?!?/p>
“對俠義之事極為看重,與我的義兄瓊傲海,犯下殺頭之罪,只為百姓蒼生?!?/p>
大明走到院門前的步伐一滯,答道:“那是十年前?!?/p>
孫勝笑了笑,一拍腦袋:“對,就是十年前?!?/p>
“不知不覺都過去十年了……”
大明平靜道:“你想說什么?”
孫勝仰起懷中抱著的酒壇子,痛痛快快的灌了一口,然后說道:“那次,我闖下的禍事可真大啊,雖然現(xiàn)在看起來不怎么樣,但在當時,我可是抱著必死的心去做的。”
“我和義兄在暗牢里被關(guān)了好幾天,等出來行刑的時候,我真的感覺要死了。”
“那劊子手的刀刃架在我脖子上,太涼,太利!”
“時至今日,我回想起來,都覺得江湖上再也沒有比那日,更冷,更利,殺氣更重的刀了?!?/p>
孫勝抱著酒壇,自顧自的說著,聽得人不明所以。
他滿身酒氣,打了個酒嗝,臉上泛著酒暈,眼神從清明變成了追憶。
“那天,雨下的很大,我渾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濕了。”
“本就單薄的囚服緊貼在身上,又滑又膩,又束縛又緊巴,現(xiàn)在回想起來,也說不出到底是個什么滋味?!?/p>
“當時我以為我都快死了?!?/p>
“嘿,結(jié)果峰回路轉(zhuǎn),義父來了!”
孫勝臉上露出笑容,似乎有些得意道:“義父、大哥你、還有小蓮姐,還有你那位義兄……”
“為了救我孫勝,傾巢出動?!?/p>
“這一劫,我是不用死了,雖然后面被爹抽了幾十下,好一頓批評數(shù)落。”
“但我沒死成,還活得好好的,現(xiàn)在還有了老婆孩子。”
“過上了我老孫家列祖列宗都想象不到的好日子。”
孫勝猛灌好幾口酒,語氣中帶了幾分醉意。
現(xiàn)在的他,似乎才有了幾分醉意。
大明站在院門口,靜靜的聽著。
孫勝頓了一下,笑道:“打這件事以后,我就明白了……”
“就算是惹禍,也不能總是讓家里出面,給自已擦屁股。”
“打鐵還需自身硬,沒那金剛鉆,別攬瓷器活!”
“我當時就在想,依我這惹是生非的本事,以后指不定還要連累義父?!?/p>
“這樣不成……”
“我就琢磨,還是那句話,打鐵得自身硬,以后我再惹事,我得自已扛了?!?/p>
“等我硬到連天大的事都能扛住的時候,我就想怎么惹事就怎么惹事?!?/p>
“但是……”
“我有了小通以后,我的想法又變了?!?/p>
“我就想了,我這塊硬梆梆的鐵,不僅得扛自已的事,也得像義父那樣,扛兒女小輩們的事?!?/p>
孫勝自言自語,抱著酒壇,喝一口說一句。
說到后面。
他自已都笑了:“大哥,我好像真的有點醉了?!?/p>
“凡事不能總靠長輩,長輩總有不在的一天,凡事也不能靠別人,別人總有靠不住的一天……”
“大哥,我說了些醉話,你就當聽個樂呵?!?/p>
“你一天是我大哥,一輩子都是我大哥,爹睡著了,常言道長兄如父,我啊……就聽你的。”
“不過,要真有什么事,也就是一聲招呼……”
“嗝!”
孫勝說完,打了一個酒嗝。
一個嗝打出來,“噗嗵!”一聲,他醉倒在了桌上,院中響起熟睡的呼嚕聲。
大明站在院門前,靜靜的聽著。
將孫勝的醉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沒有回應,只是推開院門,大步離去。
院中只剩下孫勝那響亮的呼嚕聲。
……
大明站在院門外的巷子里。
一道微風吹來,帶著幾分秋意。
他瞇了瞇眼,輕呼出一口氣,身上滿是酒氣,若是被婉兒知道了,一定會說自已。
不過,今天他心情不好,多少喝些酒,婉兒知道的話,應該會理解的。
大明搖了搖頭,不再去想剛剛孫勝的那番醉話,也不去想柳紅燕的事。
這次他回來,主要是看爹的情況。
別的,眼不見為凈。
“呼……”
大明迎著微風,先是看向育嬰堂方向,然后轉(zhuǎn)身,選擇朝陳燁在他與婉兒成親之前買好的宅子走去。
他若是回育嬰堂,恐怕會嚇到其他人。
想想還是算了。
在余杭住上幾日,回汴梁一趟。
一方面是好久沒看婉兒和涵兒了,另一方面則是自已被彈劾,她那邊一定也頂著不小的壓力,得給朝堂一個交代。
自已擅自離開邊疆,確實不合規(guī)矩。
心里想著,大明抬頭望天。
天空蔚藍,晴空萬里,沒有一朵白云。
看了幾眼,他收回目光,沿著長街前行。
繞過兩條街。
“噠噠……”
大明耳朵微動,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有些急促的腳步聲。
這急促的腳步聲中還帶著幾分小心。
什么意思?
有人想偷襲我?
還是說想偷我的錢袋?
大明琢磨了一下,排除了第二種可能。
余杭縣的小偷差不多被小福抓干凈了,這一點不太可能。
但偷襲自已……
喝了些酒的大明忽然咧嘴一笑。
是不是他許久沒有回余杭,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
怎么有人敢偷襲他的?
就在大明思索之際。
“呼!”
一道迅疾且猛烈的拳風聲響起,從大明身后傳來。
大明轉(zhuǎn)身,很是好奇。
究竟是什么人……
有這種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