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風聲嗚咽,卷起地上的沙塵。
趙天揚死死地盯著蘇跡。
他眼眸里燃燒著名為“野心”的火焰。
“只要我們搶在他們之前拿到那份真正的傳承!”
“到時候,別說是區(qū)區(qū)一個趙家,就是外面那個真仙,我們……也未必沒有一戰(zhàn)之力!”
趙天揚的聲音壓得極低。
“現(xiàn)在,你告訴我?!?/p>
“這條路,你……敢不敢跟我一起走?!”
“快點,我們時間有限,我再待下去,趙家家主可就要起疑心了?!?/p>
空氣忽然凝固。
蘇跡扶著門框,那副虛弱得仿佛隨時會倒下的模樣沒有絲毫改變。
他看著眼前這個狀若瘋魔的老人,臉上那恰到好處的茫然緩緩被一抹譏誚所取代。
“呵。”
蘇跡扯了扯嘴角。
“趙老,你這故事講得……還挺動聽。”
他有氣無力地靠在墻上,那雙本該黯淡的眸子此刻卻清明得嚇人。
“可我憑什么相信你?”
“你前腳還在跟我畫著只要配合你們就能一步登天的大餅,后腳就翻臉說那是其實是催命的毒藥。”
“現(xiàn)在,你又拿出一份新的大餅?!?/p>
蘇跡的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你這變臉的速度,比我下界見過的戲子還快?!?/p>
“我憑什么相信你現(xiàn)在說的就是真話而不是利用我去取仙尊的遺物呢?”
“你又憑什么相信我拿到仙尊的遺物之后,不會反手第一個就宰了你這條……背主的老狗?”
趙天揚臉上的狂熱瞬間凝固。
他目光死死地鎖定在蘇跡的臉上。
許久。
他那干瘦的身體,緩緩放松下來。
那股子癲狂的勁兒也隨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陰鷙。
“小子,你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
趙天揚的聲音重新恢復正常。
“你說的沒錯?!?/p>
“我們之間,沒有信任可言。”
他看著蘇跡,那眼神,像是在看另一個自已。
“你我都是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信的,從來都不是人心?!?/p>
趙天揚緩緩站起身,在院子里踱了兩步。
“既然這樣,那我們之間能信的就只有一樣東西。”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那雙渾濁的眼眸里,再無半分情緒。
“道心誓言?!?/p>
這四個字一出,蘇跡腦海里,蘇玖的聲音立刻響起。
“師兄,別答應得太快!”
“大夏天道有缺,無法見證誓言?!?/p>
“但是這里不一樣?!?/p>
“道心誓言非同小可,是以自身道基向天地立下的契約,唯有真仙以上才能承受起違背的反噬,真仙以下輕則道心破碎,修為盡廢,重則當場暴斃,神魂俱滅!”
蘇玖的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蘇跡沒有回應。
他只是看著趙天揚,臉上是一種“你在說什么鬼東西”的茫然。
趙天揚看著他這副模樣便反應過來了。
下界來的土包子,根本不懂這是什么。
趙天揚的聲音里,帶上幾分莫名的優(yōu)越感。
“道心誓言,每位修士百年只可立一次,乃是修士之間最高等級的契約,一旦立下,便受天地法則監(jiān)督,無人可破,無人敢違?!?/p>
“你我立下誓言,共享傳承,互不加害?!?/p>
“若有一方違背,必遭天譴,死無葬身之地?!?/p>
趙天揚的聲音陰冷。
“這是我能拿出的,唯一的誠意?!?/p>
“也是我們之間,唯一的活路?!?/p>
蘇跡聽完,臉上的茫然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恰到好處的,夾雜著貪婪與警惕的復雜神情。
他舔了舔干澀的嘴唇,聲音沙啞。
“聽起來……倒是不錯?!?/p>
他搓了搓手。
“那……傳承到手之后,怎么分?”
趙天揚聞言,眼眸里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鄙夷。
果然還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
“自然是五五分?!?/p>
他想也不想地回答。
“五五分?”蘇跡的嗓門,瞬間拔高了八度,他瞪著眼,一臉“你他媽在逗我”的表情。
“老頭,你沒搞錯吧?”
“進墳冢,是我!”
“抗煞氣,是我!”
“拿傳承,還是我!”
蘇跡伸出三根手指,在趙天揚面前晃了晃。
“從頭到尾,你就是動動嘴皮子,帶個路而已,憑什么跟我五五分?”
他一副寸步不讓的模樣。
“我七,你三!”
“你……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沒有我,你知道那份輿圖是假的嗎?!”
“沒有我,你知道真正的傳承埋在哪里嗎?!”
“沒有我,你現(xiàn)在已經跟著趙無極,去那條死路上送死了!”
趙天揚氣得渾身發(fā)抖。
“老夫冒著身死道消的風險,將這天大的秘密告訴你,你竟還敢跟我討價還價?!”
“最多四六!”趙天揚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六,我四!這是我的底線!”
“不行!”蘇跡一口回絕,態(tài)度強硬,“我七你三,少一分都不行!”
“不同意我就喊人了?!?/p>
“反正我是關鍵點,我現(xiàn)在絕不可能死。”
“你就未必了?!?/p>
“你……”
“我什么我?”蘇跡抱著膀子,斜著眼看他,“老頭,你搞清楚現(xiàn)在的狀況。”
“是你,有求于我?!?/p>
“不是我,非要跟你合作?!?/p>
“大不了,我他媽現(xiàn)在就出去,把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原封不動地告訴外面那兩位?!?/p>
蘇跡的臉上,是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狠厲。
“我倒要看看,到時候,是你死得快,還是我死得快!”
這話,如同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趙天揚心頭所有的怒火。
他呆呆地看著蘇跡,那張老臉上,血色盡褪。
這小子……是個瘋子!
他竟然拿自已的命來賭!
院子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兩人就這么對峙著,誰也不肯退讓。
片刻。
趙天揚才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那本就佝僂的身體,愈發(fā)佝僂。
“好……”
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
“七三,就七三?!?/p>
蘇跡聞言,臉上立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他上前一步,親熱地拍了拍趙天揚的肩膀。
“趙老頭,這就對了嘛!”
“咱們現(xiàn)在,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就別計較那么多了。”
他那副變臉的速度,看得趙天揚眼皮直跳。
“那……現(xiàn)在可以立誓了?”趙天揚的聲音沙啞。
“當然!”蘇跡回答得干脆利落。
趙天揚不再猶豫,他并指如刀,在自已滿是褶皺的手掌上,輕輕一劃。
殷紅的鮮血,緩緩滲出。
他以血為墨,開始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玄奧復雜的軌跡。
“接下來礦區(qū)一行,我愿與眼前的男子同進同退,分享我所知道的一切,不得生出任何加害或是背叛對方的念頭,若違背此誓,身死道消?!?/p>
“該你了?!?/p>
“學我剛才的樣子就行,對你而言不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