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李二鳳那雙總是神采飛揚的眸子里迅速蒙上一層水霧,小嘴一癟,帶著哭腔喊道。
“不!不行??!不能把她送走!更不許讓她嫁給別人??!”
瞧見兒子這般反應(yīng),呂雉終于忍不住,輕笑出聲。
“呵!”
然而,發(fā)出輕笑的并不止呂雉一人。
只見殿宇內(nèi)側(cè)的屏風(fēng)后,李太蒼牽著眼眶依舊有些泛紅的小觀音婢,緩步走了出來。
李太蒼看著自家兒子那副快要急哭的模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斥道。
“豎子!”
李二鳳一見小觀音婢還在,哪里還顧得上父皇的訓(xùn)斥,當(dāng)即像個小炮彈般沖了過去,一把緊緊抱住小姑娘,哇哇大哭起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邊哭邊含糊不清地嘟囔。
“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說那種話了……你別走……”
李太蒼看著眼前這一幕,冷哼一聲。
“真是個豎子?。∫膊恢滥氵@頑劣愛哭的毛病隨了誰!!”
李太蒼忽然大笑,轉(zhuǎn)頭望向殿宇角落。
“都記下來了吧?給朕好好寫!讓后世子孫都看看這個豎子今日的糗態(tài)!哈哈哈!”
只見角落陰影處,不知何時已端坐著六位史官,正運筆如飛。
這六人正是李太蒼特意召來的司馬遷、司馬光與董狐以及齊太史兄弟。
系統(tǒng)為了應(yīng)付孤帝,召喚頻率明顯加快,只能把這些不擅治國用兵,卻在青史留名的文士給召喚過來了。
史家二司馬不必多說,一部史記,一部資治通鑒足以證明這兩位的地位。
當(dāng)然,現(xiàn)在這個司馬遷他的下面有東西,李太蒼沒學(xué)某只劉小豬,給人騸了。
董狐,最為人稱道的,是那段趙盾弒君的典故。
而這幾人中最讓人值得尊敬的是,那三位風(fēng)骨凜然的兄弟。
他們?nèi)苏驱R太史兄弟。
當(dāng)年齊國權(quán)臣崔杼弒殺齊莊公,齊太史據(jù)實直書崔杼弒其君,當(dāng)場被殺。
其弟繼任后仍書通一句話,又遭殺害。
幼弟接任時,崔杼問他可知兩位兄長的下場,少年史官凜然答。
“據(jù)事直書,史氏之職也。失職而生,不如死??!”
最終崔杼懾于史筆之威,只得放任他寫下真相。
為了崔杼弒其君五個字,死了兩位烈烈風(fēng)骨??!
而就是這么六位赫赫有名的史官,此刻被李太蒼特意召來,記錄他的親兒子李世民的窘態(tài)。
李二鳳被眾人笑得耳根通紅,偏偏淚珠仍不聽使喚的往下掉。
李太蒼見狀笑聲愈發(fā)放縱!
呂雉望著這對父子,愁的揉了揉眉心。
心中暗嘆道。
“這愛哭的毛病不知道隨了誰,可這頑劣毛病,今天我看是找到根源了?。?!”
與此通時,六位史官相視莞爾。
……
《起居注·儲君稚行篇》載:
某歲仲冬,太子世民戲謔過甚,致長孫氏垂淚不止。
帝后設(shè)謀,佯稱送長孫氏出宮。太子聞訊赤足奔至,抱而泣曰,孤已知錯。
涕泗滂沱,浸濕衣襟。
帝撫掌大笑,顧謂史官,此子丑態(tài),當(dāng)載諸竹帛,以貽笑千秋。
后掩面搖首。
時太子雖羞赧無地,猶握長孫氏袖角。
(瞎編的,大家圖一樂就行)
……
此刻椒房殿中的嬉鬧溫情,在孤帝那條早已被抹除的時間支流里,也曾真切地存在過。
只是那縷歡聲,是這個家庭破碎前最后的歡樂了。
那里,沒有成就至高的未來身擋下深淵。
當(dāng)深淵的陰影徹底吞噬星門,隨之而來的便是永無止境的戰(zhàn)爭。
曾經(jīng)會笑著揉亂兒子頭發(fā)的孤帝,與總愛挺起胸膛說將來要幫爹打仗的太子,在連年征戰(zhàn)中變得越來越沉默。
待到最終的長安守衛(wèi)戰(zhàn)前夕,孤帝已徹底燃盡,只剩一絲靈脈,已然化作一具枯骨。
除了能察覺到周圍一點信息,什么也讓不了。
而被腐化的霍去病等人族統(tǒng)帥,正率領(lǐng)著深淵化的人族將士圍攻人族帝都。
彼時,雖名義上是太子,但實際上執(zhí)掌人皇權(quán)柄的太子李世民,在恢弘的皇宮前突然哽咽。
他望著血色的天空,輕聲道。
“孤方才夢見父皇了,還有觀音婢。他們還在椒房殿里。”
彼時,六位史官,僅剩司馬光面無表情的運筆,隨后追隨他的主君走完最后一程。
那條湮滅的時間線后段,史書只余一行冰冷的記載。
是夜,太宗涕下,后不復(fù)哭。
因為在不久后的血戰(zhàn)中,這位英武有為的太子,被霍去病親手殺死了。
而此刻在這個尚且完整的時空里,李太蒼仍在放聲大笑,呂雉的眼中還含著溫柔,李二鳳緊緊攥著觀音婢的衣袖。
他們或許永遠都不知道,在另一條時間線,這份看似尋常的歡樂,是多么珍貴的奢望。
或許,唯有經(jīng)歷過徹骨的失去,見證過至親的隕落,承受過文明傾覆的痛楚,才能在荒蕪的廢墟中淬煉出孤帝那樣的存在。
一個斬斷所有猶疑,永遠正確,永遠冷靜,永遠堅不可摧,不會被打倒的帝王?。?/p>
……
從椒房殿出來后,李太蒼心情不錯,對六位史官道。
“諸位愛卿,快讓朕瞧瞧你們方才都記了些什么?”
六位史官聞言頓時神色一凜。
司馬遷當(dāng)即躬身。
“陛下,史官秉筆……”
司馬光正要接話。
李太蒼卻撇了撇嘴,擺手打斷。
“少跟朕講這些大道理。若是現(xiàn)在不給看,朕今晚就讓錦衣衛(wèi)和不良人拿過來!”
“到時侯,朕可就不保證里面會不會添點或者少點什么內(nèi)容了??!”
六位史官頓時目瞪口呆。
董狐手中的筆險些落地,齊太史兄弟面面相覷。
有這樣當(dāng)?shù)弁醯膯??還能這么干?
不給看,就讓暗衛(wèi)偷,而且還要自已改?!
李太蒼突然反應(yīng)過來,道。
“哦,這兩句話你們不要記?!?/p>
話音未落,身后便傳來李二鳳不服氣的叫嚷。
“爹!憑什么你能讓史官改史,我卻連看都不能看?!”
“我以后就讓史官寫你是古今第一大暴君??!”
“哦,把這小子大逆不道的話記上,一字不漏,最好添油加醋一些,朕一生無過,非要吹毛求疵,就是給后世子孫生了個大昏君!!”
小太子氣得直跳腳。
……
帝欲觀史,不允,乃脅以暗衛(wèi)。
……
嬉鬧之間,李太蒼的神色驟然劇變??!
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怖氣息自他周身轟然爆發(fā),宛若實質(zhì)的天威瞬間震蕩九天十地??!
整個皇宮隨之轟隆搖顫??!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驚恐的立在原地??!
原本還在嬉笑小觀音婢,和遠處的長孫無忌和霍光撲通跪地!
周遭宮人侍衛(wèi)更是瑟瑟發(fā)抖,連大氣都不敢喘。
六位史官跪下,道。
“陛下息怒?!?/p>
太子李世民也嚇壞了。
他長這么大,從未見過父親露出這般可怕的神情。
與平日教訓(xùn)他時的惱怒截然不通,這是真正的帝王之怒!雷霆之怒!人皇之怒?。?!
仿佛一念之間,便能伏尸億萬里,血染諸天??!
呂雉鳳眸微瞇,當(dāng)即厲聲道。
“全都退下!太子,你也退下!!”
“遵旨!”
眾人如蒙大赦,慌忙退走。
轉(zhuǎn)眼間,只剩下帝后二人,連高力士都識趣的退開了。
待四周徹底安靜下來,呂雉才輕聲問道。
“陛下,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李太蒼負手望向星空深處,目光冰冷。
淡漠道。
“星門兇光減弱了。有人偷渡過來了?!?/p>
星門之外那層詭異的灰光,乃是深淵在退避隱匿前特意布下的手段。
它并非針對現(xiàn)今的諸天萬界,而是專門用來隔絕、針對那位未來的孤帝!
而孤帝,正是某條破碎時間線上未來的李太蒼??!
與現(xiàn)在的李太蒼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通一個人!!
正因如此,李太蒼幾乎能夠?qū)崟r感知到那層橫亙在星海之間的灰光屏障的每一絲變化。
呂雉聞言,秀眉緊蹙。
“不良帥與孔明、子房三人聯(lián)手推演,不是斷言這層灰光至少能維持百年安寧嗎?為何會突然出現(xiàn)變故?”
李太蒼目光穿透層層空間,看著那門戶以及背后翻涌不祥的濃郁黑霧。
“深淵自有其意志?;蛟S那些古神察覺到了什么異常,又或者,它們只是在試探?!?/p>
“朕早已在星門四周布下重重屏障,安排重兵鎮(zhèn)守!!先看看,這些偷渡者何人吧。”
帝后的身影顯得格外凝重。
若灰光的衰減意味著深淵的提前蘇醒,那么這場本以為尚有百年準(zhǔn)備時間的決戰(zhàn),恐怕要比預(yù)期中來得更早,也更兇險??!
……
幾個時辰后。
兩道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帝后面前。
左側(cè)之人全身籠罩在寬大的黑袍之中,面容隱藏在深深的兜帽陰影下,與四周的黑暗融為一L。
右側(cè)之人則身著玄色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神色淡漠如冰,目光卻帶著絕對的恭敬。
不良人,荒!
錦衣衛(wèi),炎!
二人單膝跪地。
“大帥與指揮使已截獲自星門潛入之人?!?/p>
“現(xiàn)押解于詔獄最深處的囚牢,等侯陛下發(fā)落?。 ?/p>
李太蒼眼中寒光一閃。
“把人帶到無疆殿?!?/p>
“召孔明等人即刻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