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寒宮穹頂轟然洞開,刺骨的罡風裹挾著星空特有的死寂,倒灌入殿。
秦毅手中的戰(zhàn)戟震顫不休,他半弓著身子,死死盯著裂縫外那只緩緩轉動的巨大眼球。身側,秦月與秦星的身影已化作兩道虛淡的流光,殺機隱入虛空,隨時準備暴起。
“那就是‘文明級’的獵手?”
秦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森白的牙齒在昏暗中泛著寒光,“大塊頭,正好拿來磨磨我的戟。”
四兄妹氣機勃發(fā),正欲沖天而起,給那天外窺視者一記狠的——
**“滴——?。?!”**
一聲尖銳至極的嘶鳴,毫無征兆地在所有人腦海深處炸開。
那聲音不像機械警報,更像是無數(shù)生銹的鐵絲在瘋狂刮擦頭蓋骨,帶著令人牙酸的混亂雜音。
“警告!中樞地脈過載!警告!”
半空中,秦志那張由億萬符文構筑的巨臉,此刻竟像接觸不良的投影,瘋狂閃爍、撕裂,原本流淌如瀑布的雙眼瞬間化作兩團猩紅的亂碼。
“怎么回事?”秦恒眉頭一皺,反手將盤龍金印向下一壓,強行鎮(zhèn)住殿內紊亂的靈氣。
“不是天上!是地下!”秦志的聲音忽高忽低,電流聲刺耳,“地心三號封印區(qū)……炸了!”
話音未落。
**轟隆——!**
一聲沉悶的巨響,仿佛大地肺腑破裂的悲鳴。整座懸浮云端的廣寒宮劇烈搖晃,金磚崩裂,梁柱呻吟。
大殿中央,映照疆域的靈力光幕被一道漆黑的光柱粗暴撕裂。
那不是靈氣,也不是魔氣,而是一種粘稠、腥臭、充滿惡意的黑色淤泥。它從大乾最繁華的中央神州地底噴涌而出,如同一根淬毒的黑刺,狠狠扎向蒼穹,與天外那只巨眼遙相呼應。
“噗——”
殿外數(shù)百名金丹境衛(wèi)士,在黑光出現(xiàn)的瞬間齊齊跪倒。
他們眼球暴突,皮膚下仿佛有無數(shù)蟲豸在蠕動,張嘴噴出的不是鮮血,而是散發(fā)著惡臭的黑泥。
“啊——!!”
慘叫聲此起彼伏。這根本不是刀兵加身的痛楚,而是直接將靈魂扔進絞肉機的折磨。
“靜心!守神!”
一聲暴喝如驚雷炸響。
蒙恬一步跨出,周身鐵血煞氣如實質般炸開,硬生生將那股鉆入衛(wèi)士腦海的詭異波動震散。
但他自已也不好受。這位隨秦風征戰(zhàn)百年的老將,此刻握著劍柄的手竟在微微顫抖,手背青筋暴起,指節(jié)慘白。
他死死盯著那道黑光,鼻翼抽動,聞到了那股讓他做了一萬年噩夢的味道。
“這股腐爛味……”蒙恬的聲音干澀沙啞,“是‘牧星者’!它沒死?!這怎么可能!當年陛下明明已經(jīng)碾碎了它的神格!”
“牧星者?”
這個名字一出,滿朝文武瞬間面如土色。
柳殘雪手中的羽扇“咔嚓”一聲被捏斷了柄,這位大乾智囊臉色難看得像吞了死蒼蠅:“三千年前,那個把我們老家位面差點抽干的怪物?它……它就在我們腳底下?”
“不是尸體。”秦志巨臉上的紅色亂碼瘋狂沖刷,“檢測到太乙?guī)p峰級靈能反應!還在上升!它在吞噬地脈,利用大乾的靈氣重鑄肉身!”
“里應外合。”
秦恒的聲音低沉,冷靜得可怕。他抬頭看了一眼天外的巨眼,又掃了一眼地下的黑光,“天外的獵手只是個幌子,真正的殺招,是引爆我們肚子里這顆雷?!?/p>
此時,黑光之中,一個龐大而扭曲的身影緩緩成型。
那是無數(shù)觸須與眼球強行揉捏成的肉山,每一根觸須的末端,都掛著一個痛苦哀嚎的靈魂。濕滑、古老、腐朽。
“秦——風——”
一個非男非女、仿佛指甲劃過黑板的聲音,順著黑光傳遍大乾神朝。
“你的神朝……味道真不錯……”
每一個字落下,大乾境內的凡人便覺天旋地轉,仿佛魂魄都要被那聲音生生吸走。
“護駕!護駕!”
“請陛下出手鎮(zhèn)壓妖邪!”
朝堂亂作一團。這不是臣子無能,而是“牧星者”三個字,代表著上一代文明終結的夢魘,是刻在骨髓深處的陰影。
唯有一人,置若罔聞。
秦風依舊坐在那張寬大的龍椅上,連姿勢都未曾變過。
他慢條斯理地從袖口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輕輕擦拭著剛才喂魚時指尖沾染的一點餌料粉末。
擦得很仔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
仿佛天塌地陷,也不如他擦手這件小事重要。
那股足以讓太乙金仙發(fā)瘋的精神污染,在靠近他身周三丈時,就像雪花落入熔爐,無聲無息地蒸發(fā)殆盡。
“父皇?!?/p>
一道雄渾的聲音,壓過了所有的嘈雜。
秦恒動了。
他沒有拔劍,也沒有掐訣,只是邁著沉穩(wěn)的步子,一步步從秦風身側走下臺階。
每走一步,腳下的金磚便亮起一道繁復的陣紋。那股在大殿內肆虐的黑色威壓,隨著他的腳步,被一層層逼退,硬生生被擠壓回了光幕之中。
這位大乾太子,監(jiān)國二十年。
世人只記得他埋首案牘,像個不知疲倦的管家,處理著堆積如山的奏折。卻忘了,他是秦風的長子。
是繼承了秦風最完美血統(tǒng)的怪物。
秦恒走到蒙恬身前,寬厚的背影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神山,擋住了所有的恐懼與視線。
他抬頭,看著光幕中那個瘋狂吞噬靈氣的肉山,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嘲弄。
“蒙叔,柳叔,一只剛睡醒的臭蟲,就把你們嚇成這樣?”
秦恒的聲音平穩(wěn)有力,帶著一股讓人心安的魔力,“看來這二十年的太平日子,把各位的膽子都養(yǎng)刁了。”
蒙恬老臉一紅,剛想張嘴,卻被秦恒身上驟然爆發(fā)的氣勢逼得倒退半步。
秦恒轉身,面向龍椅,雙手抱拳,深深一拜。
“父皇?!?/p>
“區(qū)區(qū)一個前朝余孽,還不配讓您臟了手。”
秦恒直起腰,目光掃過穹頂之外那只巨眼,臉上那種溫文爾雅的面具寸寸碎裂,露出了一抹與秦風如出一轍的冷酷與瘋狂。
“天上有客人看著呢?!?/p>
“咱們大乾是禮儀之邦,家里進了臟東西,得打掃干凈了才能見客。”
他解下腰間的盤龍金印,往掌心一托。
嗡——!
金印迎風暴漲,化作一座巍峨神山。九條金龍仿佛活了過來,在他掌心游走咆哮。
“兒臣監(jiān)國二十年,批了三億六千萬份奏折,這手……”
秦恒扭了扭脖子,骨節(jié)發(fā)出噼啪爆響,眼中兇光畢露。
“早就癢得不行了?!?/p>
他死死鎖定那個正在成型的怪物,聲音如雷霆滾過大殿:
“請父皇準許兒臣——殺雞,儆猴!”
殺雞儆猴。
把曾經(jīng)毀滅文明的“牧星者”當雞。
把高維度的未知獵手當猴。
秦毅眼里的火光瞬間暗了下去,他縮了縮脖子,看著大哥的背影小聲嘀咕:“乖乖,大哥這是憋壞了啊……這殺氣比我還重?!?/p>
秦風終于擦完了手。
他隨手將手帕扔進虛空,化作點點星光消散。
看著站在大殿中央的長子,看著那個曾經(jīng)跟在屁股后面要糖吃的小屁孩,如今長成了替他遮風擋雨的參天大樹。
秦風笑了。
不是帝王的冷笑,而是一種老父親看到兒子終于出息了的欣慰。
“準?!?/p>
一個字,即是天憲。
“謝父皇!”
秦恒猛地轉身,此刻的他哪里還有半點儒雅太子的模樣,分明就是一頭出籠的暴龍。
手中的盤龍金印轟然震動,大乾二十年國運加持,億萬生民信仰匯聚成金色洪流,在他身后激蕩。
“老三,開門!”
秦恒一聲暴喝。
半空中,秦志沒有任何廢話,那張巨大的符文臉龐瞬間從中間裂開,化作一道直通中央神州地底的數(shù)據(jù)傳送門。
“坐標鎖定。預計傳送時間:零。”
“大哥,下手輕點,別把地脈打斷了,修起來很貴的?!鼻刂颈涞穆曇衾?,難得帶上了一絲調侃。
“放心?!?/p>
秦恒一步踏入傳送門,聲音在大殿內回蕩,帶著森然寒意。
“我會把它捏成球,正好給父皇池塘里的魚……加個餐?!?/p>
**轟!**
傳送門關閉的瞬間。
中央神州上空,一只遮天蔽日的金色巨手憑空出現(xiàn)。
那巨手掌紋清晰,每一道掌紋都是一條奔騰的龍脈,帶著鎮(zhèn)壓萬古的恐怖威勢,朝著那個剛剛冒頭的“牧星者”,像拍蒼蠅一樣狠狠拍了下去!
“既然醒了,就別睡了。”
“起來干活!”
伴隨著秦恒的咆哮,那只金色巨手一把抓住了“牧星者”那無數(shù)根滑膩的觸須,像是抓起一只還在滴水的臟抹布。
緊接著,在全天下修士驚駭欲絕的目光中。
那位平日里溫文爾雅的太子殿下,掄起那個太乙?guī)p峰級別的上古邪神,在大地上轉了一圈借力,然后朝著天外那只巨大的眼球——
狠狠地砸了過去!
“這就是大乾的待客之道!”
秦恒的聲音響徹天地。
“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