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州捂著劇痛的額頭,精神恍惚。
他知道秦溫軟吊嗓子改編戲曲了,卻沒聽過——他覺得原音已經(jīng)沒有可下降的余地了,再難聽也就那樣。
但大山的子孫,一山更比一山低。
秦溫軟也總能突破自已的下限。
他閉上眼睛,用力攥緊拳頭,極度后悔今日為了捧場沒帶耳塞。
其余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尤其是從未聽過這般動聽歌聲的百官,有承受能力差些的已經(jīng)捂著胸口大喘氣了。
可抬眼望去——倭國使團……閉起眼睛,滿臉欣賞?!
不兒,他們有病吧??!
“不、不對……”宣平侯強忍耳疼,死死看向閉目沉醉的武葉公,“他臉是不是發(fā)青了?”
宣平侯世子呼吸急促,雙眼呆滯:“……是?!币延衅吒[流血之兆。
那還欣賞個啥玩意兒?!
倭國就沒個腦子正常點的嗎?!
“十——八——彎——吶~~~”宛如彪形大漢暴怒而起強壯淑女的嘶吼混雜著尖利戲腔,攻擊起所有人的精神和耳朵。
“擋——”楓橋的琴弦又?jǐn)嗔艘桓?/p>
他死死咬牙,顫抖著雙手繼續(xù)彈,可耳朵里卻流下兩行鮮血,滴滴答答落在衣襟上,觸目驚心。
他心中不甘認輸,又很不解。
宸安郡主的歌聲、音調(diào)甚至節(jié)奏都是極為動聽的,可為什么、為什么入耳后會如此痛苦?!
在持續(xù)高輸出的詭異尖利戲腔下,琴音漸漸不支。
武葉公見狀,立刻踉蹌著腳步上前,推開他就自已撫琴開彈。
“九——連~環(huán)?。。。。 ?/p>
第一個字撕心裂肺,可當(dāng)轉(zhuǎn)至第二個字時,又陡然尖利婉轉(zhuǎn),落到最后兩個字上,又變得嘶吼如雷,全程轉(zhuǎn)音轉(zhuǎn)調(diào)極為絲滑,一聽就是練家子。
武葉公額角青筋暴跳,用盡全力以僅剩的琴弦彈奏起來,可不知是用力過猛還是怎的,他胸前的傷口快速滲出血,片刻間就染紅了一大片外衣。
“庶島竟敢打車輪戰(zhàn)?!”側(cè)首的秦弦拍案而起,“妹妹,我來助你!”
凄厲難聽的笛聲立刻配合著戲腔傳出。
所有人一臉崩潰,被毒到全身顫抖無力!
武葉公亦不輕松,臉色幾乎紅到透頂,目眥欲裂,但他的手絲毫不顫,在滿殿幾乎環(huán)繞立體的陰間戲腔下,竟隱隱操控著琴,有破開戲腔之勢。
溫軟眼眸頓時一厲。
豎子敢爾!
她一腳站上御案,直面武葉公,狠狠深呼吸一大口氣。
下一瞬,她用盡全身力氣和內(nèi)力,盡情釋放自已尖利如破鑼嗓子的歌聲:“大、山、的、子、孫——呦啊啊啊——”
“……”
所有人面目痛苦,甚至已經(jīng)有不顧儀態(tài)地捂著耳朵,顫巍巍地想爬出麟趾殿的了。
而直面溫軟的武葉公……他身體僵硬,手指機械地撥弄琴弦,死死咬牙不露疲態(tài),可額角卻漸漸滲出血絲——那是已經(jīng)快跳出皮肉的青筋。
“武葉公……”御子呼吸微弱,擔(dān)心地想上前去瞧,可耳邊環(huán)繞的天籟之音叫他幾乎無法動彈。
怎、怎會有如此動聽又詭異的歌聲?
他總不自覺被這歌聲吸引,沉浸其中閉目欣賞,可天殺的歌聲一入耳,卻又震得他頭皮劇痛。
倭國使團漸漸扛不住了。
他們中可有不少身受重傷的。
“別、別……”御子拼盡全力,嘶吼,“別唱了!!”
“我們……認輸……”他閉上眼睛,心中羞愧而不甘。
從沒有人在樂曲一道上贏過他們,今夜過后,他們往昔的所有盛名都成了笑話。
使團所有人心中煎熬無比。
過了好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天籟之音根本沒有停下來的征兆。
他們下意識——溫軟正站在御案上,捂著胸口閉目高歌,腳尖一踮一踮,滿臉激動的享受。
儼然是已經(jīng)沉浸在自已的歌聲里,不知天地為何物了。
御子渾身絕望,察覺到喉頭涌上一股腥甜,立刻死死咽了回去。
決不能在大周露出丑態(tài)!
“夠了!別唱了!”他還想說什么,余光掃過武葉公,卻臉色驟變,“武葉公?快,快來大夫——”
不少人被他驚醒,才看清到殿中間的情形。
——武葉公額角鮮血淋漓,幾乎落了滿臉,此刻正雙眼暴睜,斜斜倒在琴上,人事不省。
秦九州內(nèi)力深厚,已隱隱察覺不到此人的呼吸,恐怕……走了。
他揉了揉耳朵,眼神復(fù)雜地掃過上首還在放聲高歌的胖臉,不知該說聲作孽還是該驚嘆。
大周這邊的人有追風(fēng)他們拿著特制藥抵抗鬼音,倭國可沒有,還個個負傷……
不知武葉公從前拿著陰間樂曲攻擊外邦人時,是否想過自已會有這一日。
那邊,武葉公已被確認驚懼過度而亡。
文武百官的心情比秦九州還復(fù)雜,武將尤甚——兵不血刃地送走一個倭國一品內(nèi)大臣,這得是什么含金量?
“九——連——環(huán)——啊!”
一曲終了,溫軟唱的臉紅脖子粗,卻對自已的表現(xiàn)極為滿意。
“庶島,可認輸?”
御子抬起頭,流血的耳朵浸得他整張臉都更為陰戾:“武葉公——”
“生死不論,與人無尤?!弊凤L(fēng)笑瞇瞇打斷他的話,“閣下該不會是……輸不起吧?”
“……”
御子臉色青白交加,難看至極。
本用來堵大周嘴的東西,現(xiàn)在成了回旋鏢,狠狠扎在了他身上。
但此事……沒完!
他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意:“白紙黑字的生死狀,我們自然認,不過武葉公驟然離世,今夜的晚宴只怕——”
“怕什么?”溫軟厲聲打斷,“接著奏樂,接著舞!”
“你們還有多少人沒上,一起來!”
今夜的麥霸,她當(dāng)定了!
聞言,百官目露驚恐,搖搖欲墜。
使團不可置信,如墜冰窖。
該死的智障東西,她還要追著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