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
夜深人靜,但有幾處精致華美的院落依舊燈火未熄。
“啊——”一道嬌軟的女子驚叫聲響起,還隱約泛著一絲心累與煩躁。
曖昧橫生的屋內(nèi),本該一室春色,此刻卻彌漫著一陣詭異而微妙的尷尬。
床榻上,面容嬌美的美人瞥著御子無論怎樣折騰都起不來的下半身,用盡全力藏起眼底的驚詫與鄙夷。
不行的貨色她見多了,但連起都起不來的貨色,她還是頭一回見。
這種樣式兒也敢一臉自信霸道地跟她滾上床?誰給他的勇氣?
這會兒又?jǐn)R這跟她裝什么不可置信呢?
裝貨!
“嗯……御子是不是一路顛簸走來,累著了?”她聲音輕柔,“奴家為您按按肩吧?!?/p>
她坐起身,柔弱無骨般移去了御子背后,柔柔為他捏起肩。
仗著對方看不到,她抬頭翻了個大白眼。
御子臉色比剛才聽到溫軟高歌時還要黑沉陰鷙,幾乎快陰的滴出墨來。
他剛從溫軟那里吃了天大的啞巴虧——從小到大最引以為傲的曲藝、他最自豪的母國瑰寶,被一個四歲奶娃輕松碾壓,還重創(chuàng)他使團(tuán)無數(shù)人,幾乎叫他差點(diǎn)爬出大周皇宮……正是自尊心最脆弱的時候。
為此,他甚至顧不得自已一路風(fēng)塵仆仆、身上還有傷,便立刻將大周送來的美人拉入房中,想要狠狠發(fā)泄一番,在床上找回自尊。
可怎么……怎么不行了?!
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他極度不可思議,更含著在美人面前丟盡臉面的羞恥與怒氣,整個人幾乎爆炸。
“不、不可能!”他死死壓住怒氣,抬手就將美人拽倒在床。
美人大驚失色:“啊——”
御子的動作粗暴了許多,眼底盡是沉怒,拽得她手腕立刻就泛起青紫。
美人疼得蹙起眉頭,眼中盈盈含淚,卻沒激起面前人分毫憐惜。
此刻他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已那尚未回歸的男性自尊。
小半個時辰后,御子大汗淋漓,眼底極盡受挫,臉色頹敗不已,卻隱隱泛起風(fēng)雨欲來的陰翳暴怒。
而美人輕摸著自已被掐得泛疼的青紫傷口,也再維持不住表面的柔弱嬌媚,反而陰沉極了。
“怎么會這樣……我怎么會、怎么……”御子語無倫次,不敢面對現(xiàn)實(shí),急切地思慮一瞬后,他立刻將矛頭轉(zhuǎn)向了美人,“一定是你!”
他抬手掐住美人脖頸,逼近她,陰鷙打量。
“你這種無鹽姿色,身段平平,怎能勾起本王半分興致?!”他聲音陰狠,“沒用的丑女!換個漂亮有身段的來!”
“……你說什么?我丑?!”
美人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醞釀一瞬后,她早就藏不住的怒氣頃刻爆發(fā):“王八蛋!沒想到你小子下邊不行,上邊也萎得要死?。∧銛R十里八鄉(xiāng)打聽打聽,哪個不知老娘美名?!老娘沒姿色沒身段?呵,瞧你剛看到老娘時那眼珠子都恨不得黏老娘胸上的德性,你眼睛可比你下邊更行??!”
“銀槍蠟像頭的東西!不中看也就算了,還不中用得很!除了能糊老娘一臉口水,你還能干嘛?!還敢倒打一耙?當(dāng)誰看不出你那點(diǎn)貓膩呢?”
“呵,起不來?好辦啊,趕明兒給你下邊鑲個金,不中用,但好歹中看了!省的你脫光了都難吸引美人半個眼風(fēng)!”
御子被罵了個狗血噴頭。
他氣得眼底猩紅,呼吸急促,臉色陰暗的幾乎黑沉一片:“賤人……該死!你該死!”
他手下頓時收緊力道,幾乎瞬間就掐進(jìn)了美人細(xì)嫩脖頸間的肉里,叫后者臉色漲紅,呼吸困難。
“你……你殺啊,老娘再是個賣身的,也是大周子民,過了鴻臚寺明路送來的,今、今夜我死在這里,明日你倭國就大難臨頭……”美人勉力克制著,不去掰御子鐵鉗一樣的手,而是面露嘲諷,極力出口成臟。
但她心中卻惶恐不已。
她一個瘦馬,死也就死了,大周怎會為了她而與倭國交惡?
剛才……她實(shí)在是沒管住嘴。
伺候一個沒用東西尚且能忍,可卻要被各種暴力對待,言語羞辱,憑什么?!
“呵……知道我們宸安郡主吧?”
脖頸上的力道愈發(fā)收緊,叫她呼吸漸漸不支,求生欲卻促使她繼續(xù)恐嚇:“我們金玉小觀音慈悲心腸,愛民如子,若……若知我死,她一定會為我討回公道……”
氣若游絲的聲音并不貫耳,卻瞬間拉回了御子瀕臨消失的理智。
他眼神清醒了一半。
不能沖動。
宸安郡主明顯對倭國并無善意,其父秦王更是堅(jiān)定的主戰(zhàn)派,他不能白白將自已的把柄遞上。
這個賤人……有的是法子殺,不必臟了自已的手。
在美人漸漸失去最后一絲意識前,脖頸上的手松開了。
她沒了支撐,頓時倒在床邊,呼吸微弱地咳嗽著,脖頸間已經(jīng)青紫一片,觸目驚心。
“咳咳……咳……”
恢復(fù)過來后,她心中的惶恐徹底消失了,嘲諷而輕慢地瞥了御子一眼。
御子殘存的一絲自尊心促使他臉色鐵青,聲音陰寒至極:“還不滾?!”
“滾?當(dāng)然要滾了?!泵廊藫纹鹕眢w下床,輕攏了攏衣裳,語氣虛弱而鄙夷,“好心提醒你一句,以后再出使他國,可別再丟人現(xiàn)眼了?!?/p>
她輕喘著氣,忍著喉間火辣辣的疼意,慢聲諷刺:“畢竟,誰家好姑娘愿意被針扎?。俊?/p>
說話的間隙,她已經(jīng)不著痕跡地走到了門口,話音未落就立刻開門出去。
緊隨其后的,是猛然砸在門上的桌椅板凳,蘊(yùn)含磅礴怒氣與碎得徹底的自尊。
美人輕撫了撫胸口,眼底驚魂未定。
同一時間,熟悉的橋段在驛站各大院落輪番上演——鴻臚寺卿是有點(diǎn)運(yùn)道在身上的,挑中的美人竟俱是表面嬌媚動人,性格火辣不受氣的。
使臣們今夜的自尊心幾乎盡數(shù)被碾得稀碎,有幾個甚至直接被氣昏厥了。
等美人們都聚集來驛站外時,各自面面相覷,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這群男的……竟然都不行??
“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彼藕蛴拥拿廊俗顧C(jī)靈,咬牙開口,“我們?nèi)舨粚で蟊幼o(hù),一定會被那群銀槍蠟像頭派人滅口!”
她可沒忘了御子那幾乎噴火的眸光與克制不住的殺意。
“鴻臚寺不會護(hù)著我們嗎?”有人問。
“鴻臚寺能送我們來討好使團(tuán),難道還會與他們交惡?”美人冷笑一聲,“再說,他們殺人若掃干凈尾,鴻臚寺又能拿他們?nèi)绾???/p>
一定要求個最牢靠的金大腿!
美人腦中第一個想起的就是誰來都救的二皇子,但最近出現(xiàn)不少他為非作歹的惡評,對此不少人深信不疑——在深宮長大的哪能真善?
倒不如……小觀音。
四歲稚童,卻有慈悲之心,父親還是主戰(zhàn)派,而且……御子似乎很忌憚她。
美人眸光一閃:“去秦王府!先送秦王和小觀音一份投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