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半,臥室的燈光依舊明亮。
大黃坐在床上,被子蓋住他的下半身,而后他將目光看向墻上掛著的時鐘。
“還差半個小時嗎……”
在確定時間之后,大黃思索一番之后掀開被子,從床上起來。
起來之后,大黃并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臥室,而是走到床鋪的另一邊,在那里,一只渾身傷痕累累的黃色拉布拉多虛弱的躺在那里。
拉布拉多身上的傷口很多,其中最夸張的傷口直接從喉嚨延伸到胸口,而且它的四肢都像是遭受了重創(chuàng)一般,骨頭斷裂,只剩皮肉相連……
如果按照正常情況來說,拉布拉多遭受如此重創(chuàng),肯定是不可能再站起來了。
但是此刻,這只原本只能癱瘓在地上的拉布拉多傷口在迅速愈合,就連斷掉的四肢也在開始恢復。
如果有足夠的營養(yǎng),那這只拉布拉多可能不需要多久,就能夠重新恢復完全實力。
如果它真恢復了的話,大黃將無路可逃。
畢竟這家里就這么一點空間,門外還有個不知道是什么的敲門東西,他也逃不出去。
在絕對的實力差距下,他好不容易得來的人類身份可能又會被搶回去。
所以現(xiàn)在最好的法子就應該是不斷喂這只拉布拉多吃狗糧,消磨它的意識,然后不斷在它的身上創(chuàng)造新的傷口,讓它始終保持虛弱……
想到這里,大黃從前方書桌的桌洞里拿出一把菜刀,這是他從廚房里拿進來的。
他拿著菜刀,緩緩走向拉布拉多。
而癱倒在地上的拉布拉多此刻眼睛已經(jīng)有點渾濁了,但是在看到大黃拿著菜刀過來的時候,還是下意識的掙扎。
它用盡全身力氣,斷裂的狗爪想要抓住地板,但是因為骨頭碎裂,只能在努力之后,又無力的倒在地上,鮮血慢慢滲出,染紅地板。
很顯然,以它現(xiàn)在這具殘破的身體,就連站起來都是一個奢望,更別說跑路了。
最終,拉布拉多像是認命一般,閉上眼睛倒在地上,畢竟它也清楚,大黃為了他自已的安全,是絕不可能放任拉布拉多恢復完整的。
大黃一開始確實是這么想的,畢竟這樣做,才是最穩(wěn)妥的,不過:
“咚咚咚—”
“咚咚咚—”
單調(diào)枯燥而又煩人的敲門聲音再次響起,同樣的力度,同樣的節(jié)奏。
只不過,這次這敲門聲音的穿透性似乎變得更大了,哪怕有著房間大門和臥室門兩重阻攔,大黃依舊能清晰的聽到這聲音。
聽到這聲音之后,大黃拿著菜刀的手頓了頓,而后陷入了思索之中。
片刻后,大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把菜刀重新收了起來,沒有繼續(xù)削弱拉布拉多,往它的身上增添傷口。
并且在把刀收好之后,大黃還走出了臥室,開始做早飯。
畢竟在這里,吃飯也是很重要的,一頓不吃,就會永久流失一部分力量。
冰箱里的食材足夠,足夠大黃做一頓早飯出來了。
而他出來,還是為了宣誓房間的主權,防止那些因為黑布破碎之后會出現(xiàn)的“二叔三舅”之類的虛影,搶奪客廳的主權,然后把外面那玩意放進來……
對于大黃來說,做飯并不是什么大事情,畢竟當初他才剛剛開始變?nèi)说臅r候,就能趁江銘睡覺的間隙,去廚房給自已炒一碗蛋炒飯出來……
……
“味道還行?!?/p>
餐桌上,大黃聽著門口傳來的枯燥敲門聲,大口咀嚼著自已剛剛做完的蛋炒飯。
吃完飯之后,就應該給狗吃東西了,而狗應該要吃的東西是狗糧,畢竟這樣才能讓拉布拉多意識混沌,對他自已造不成威脅,但是……
大黃看了看旁邊桌子上的狗糧袋子,思索一番之后,轉(zhuǎn)身走進了廚房,而后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蛋炒飯出來,朝著臥室走去……
“諾,給你。”
大黃將蛋炒飯放到拉布拉多前方,淡淡的開口說道。
拉布拉多聞到蛋炒飯的味道,不由得睜開眼睛,狐疑的看向大黃。
而后它聽著門外的敲門聲,像是想到了什么東西,面上露出嘲諷之色,開口說道:
“嘖,真是稀罕?!?/p>
“看你之前那么游刃有余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徹底摸清楚了這個怪談,但現(xiàn)在看來,你好像很忌憚外面那個東西。”
“居然不削弱我,還讓我吃人類食物加快傷勢恢復?!?/p>
大黃聞言,面色如常的說道:
“確實忌憚,畢竟這么多次了,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樓道里有這樣的存在,而且它出現(xiàn)的時間節(jié)點恰好在媽媽回來的時候?!?/p>
“現(xiàn)在,時間到了,媽媽沒有回來,門外卻多了這么一個不知名的東西,由不得我不謹慎。”
狗子聞言眼神微動,但沒有再多說什么,開始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吃著蛋炒飯。
雖然現(xiàn)在這怪談好像出了什么問題,導致媽媽回不來了,這對于大黃來說是壞事,但是對于它來說就不是了。
畢竟在之前的交鋒中,它差不多已經(jīng)摸清楚了大黃的底牌。
現(xiàn)在媽媽不回來,只要它穩(wěn)住,慢慢恢復,和大黃虛與委蛇,未嘗不能再把人類的身份搶回來!
念及此處,它吃蛋炒飯的速度越發(fā)迅速。
大黃靜靜的看著拉布拉多吃蛋炒飯的樣子,自然知道它在想什么。
畢竟他之前這么算計它,搶了它人類的身份,還讓它癱瘓成這個樣子,受盡了折磨。
這種情況下,只要這拉布拉多稍微恢復得多一點,甚至不需要外面的敲門詭異出手,它馬上就能反水,辦了大黃,攻守異形。
不過就算如此,大黃也沒有絲毫反悔的意思,他只是靜靜的看著吃蛋炒飯的拉布拉多,心中想道:
“最后的結果,那自然就是待會七點的時候,媽媽回來?!?/p>
“如果待會兒還是沒有回來的話,那就……”
……
……
時鐘上的指針依舊按照穩(wěn)定的速度運轉(zhuǎn),秒針緩慢而又堅定的朝著那個特殊的時間節(jié)點前進。
“10,9,8……”
大黃站在客廳里,皺起眉頭看向墻上的時鐘,在心中默默進行倒計時。
這已經(jīng)是他最后的機會了,畢竟媽媽會在第七天早上七點回來,但是這個時間點實際上是有兩次的。
一次是狗子的時間,一次是人的時間。
昨天那個早上七點,是屬于狗子的時間,但是到了時間,媽媽卻沒有回來。
而現(xiàn)在這個七點,是屬于人的時間,這也是大黃最后的機會了,畢竟要是媽媽此刻依舊不回來,那就說明……
“3,2,1!”
時鐘終于穩(wěn)穩(wěn)的指向七點,大黃將期待的目光看向門口,想要看到門被打開的場景,想要看到媽媽回來的樣子,但是……
“咚咚咚—”
回應他的,依舊只有這永不停歇的敲門聲。
“該死,果然還是不行嗎?!”
大黃咬了咬牙,有些不甘的看向門口。
雖然早有預料,但是當這最后的機會落空的時候,大黃還是感到無比的不甘。
但大黃好歹也是輪回過數(shù)場怪談的存在,他很快就從失落的情緒中走出,開始思索眼下的情況了。
現(xiàn)在的情況很明朗了,這怪談應該是出了什么問題,媽媽不會再回來了,這也就意味著,他離不開這里,怪談也不會結束。
而怪談不會結束,就說明怪談里的規(guī)則和詭異會不斷異化,往后越拖一天,情況就會越發(fā)危險。
如果時間不斷延長,那門外的那東西直接把門敲破了,進來把大黃直接殺了也不是不可能。
拉布拉多和人都是這家里的一份子,他們之間只想要爭奪身份,少了誰都不行。
但是外面的詭異可不一樣。
所以現(xiàn)在大黃要考慮的不是怎么保住身份,而是要保住自已的……
命。
這么想著,大黃將目光看向屋子的大門,大門此刻依舊十分牢固,沒有絲毫要被打開的跡象,但是……
“怎么門縫處會有灰霧?”
當大黃將目光看向門縫處時,頓時瞪大了眼睛。
畢竟這些灰霧只存在于樓道中,這些不知名的詭異存在就是從灰霧中出現(xiàn)的。
而現(xiàn)在這些灰霧在緩慢滲透進來,那豈不是說明……
“看來得早做決斷了?!?/p>
大黃看著這一幕,面色陰沉不定的說道。
“你要決斷什么?”
突如其來的聲音頓時嚇了大黃一跳,但是他面上的表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像是根本聽不到一樣。
只見在大黃前方,一個十二三歲模樣的少年出現(xiàn),有些好奇的看向大黃問道。
一個只有一個人的家里,突然多出了一個少年?
大黃自然知道這小孩是哪里來的,這是因為黑布破碎之后,所顯露出來的一些虛影,只要表現(xiàn)出看到他們之后,他們就會由虛化實。
雖然變成實體之后,戰(zhàn)力依然弱雞,沒什么屁用。
他們唯一能威脅到大黃的,就只有大黃長時間不出來,導致客廳可能會被他們侵占,他們把敲門詭異放進來。
但大黃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還是裝作沒看到。
在重新回到臥室之后,大黃坐在書桌前,思索片刻之后,打開桌洞,從里面取出幾張紙條。
這是規(guī)則紙條,規(guī)則紙條上都會記載這場怪談中的諸多規(guī)則,并且只有對應身份的存在能夠看到。
而現(xiàn)在大黃獲得了人的身份,完全可以看到這上面所記載的規(guī)則。
大黃認為,要是這怪談發(fā)生了什么重大的變故,那這規(guī)則紙條上的規(guī)則理應也會發(fā)生變化,但是……
“毫無變化?!?/p>
大黃無力的放下手中的規(guī)則紙條,開始對此刻發(fā)生的異化越發(fā)疑惑。
“那現(xiàn)在這情況到底是怎么回事?”
“難不成,怪談異變的源頭在外面?”
這很有可能,如果是之前,大黃肯定要開門一探究竟的,但現(xiàn)在門外有那么一只敲門詭異在,他連靠近都不敢,更別說開門了……
思索了好一會兒之后,大黃最終只能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看向拉布拉多的眼神變得復雜的無比,開口說道:
“罷了,再等一等,再一等……”
……
……
怪談產(chǎn)生了重大的異變,突如其來的敲門存在,到了時間卻毫無蹤影的媽媽……
這些都在預示著這次怪談的不同尋常。
但是除此之外,怪談好像并沒有發(fā)生多大的變化,甚至比之前變得更加安穩(wěn)。
大黃按時吃飯,按時巡查房間,宣誓主權,給狗子吃飯,但又一直讓它穩(wěn)定在一個不至于反噬他的水平。
除了那個單調(diào)枯燥的敲門聲音之外,現(xiàn)在的獨居怪談,好像沒有任何危險,哪怕媽媽不回來,也可以這么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下去……嗎?
“不行!再這樣下去就是等死!”
大黃焦躁不安的在客廳來回踱步,目光不時看向大門處,在木門的門縫處,滲出來的灰霧已經(jīng)相當明顯了,灰霧堆積在門口,不時產(chǎn)生波動……
“那要不要去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東西,萬一是我自欺欺人呢?”
大黃的腦海中出現(xiàn)這個想法,但很快又被他徹底壓死。
最終,大黃面色復雜的看向門口,心中暗道:
“罷了,最后一晚,要是明天還是如此,那就只能采用后手了?!?/p>
“雖然這后手會讓我這么長時間所做的努力都功虧一簣,但至少……還能活著?!?/p>
最終,大黃微微搖了搖頭,朝著臥室重新走去。
“啪—”
隨著臥室門關上,客廳內(nèi)又陷入了沉寂,就像是之前的每一個夜晚一樣,將會風平浪靜,但是……
滋—
一道細微的聲音響起,原本空無一人的客廳突兀的出現(xiàn)了一道人影,正是之前出現(xiàn)在大黃眼前的那個少年。
但很顯然,因為大黃沒有“看到”他,此刻的他就是一個虛影,根本影響不到外界。
他在客廳里轉(zhuǎn)悠了一圈之后,像是陷入了某種呆滯的境地,但這時:
“呼—”
門口的灰霧像是被風吹動一樣,產(chǎn)生了細微的波動。
而客廳里的少年似乎注意到了這一點,朝著門口走去,他緩緩靠近門口,而后有些好奇的看向滲透進來的灰霧。
而后他的目光看向門把手,想了想之后,他把手放了上去,微微用力,下一刻……
大門毫無動靜。
畢竟現(xiàn)在這家的主人還是大黃,他沒有資格開門,也不可能將門外的敲門詭異放進來。
大黃對于這些虛影了解得很透徹,知道他們掀不起什么風浪,而現(xiàn)在的事實好像也確實如此,不過……
在發(fā)現(xiàn)打不開門之后,少年也沒有勉強,而是在打量一番大門之后,像是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稀罕的東西,將身子靠近木門,然后……
將眼睛貼近貓眼,看向門外。
少年好奇的看向門外,但是當他看向門外的一瞬間,面上的表情瞬間僵住:
門外的灰霧波動起伏,像是有無數(shù)存在在其中穿行,樓道的白熾燈微微晃動,對面墻上滲出的血色染紅了一部分霧氣。
而在門外,一個長四肢如同干枯的木棍一樣的存在,扭曲著身子站在門口。
它手掌上的手指長短不一,此刻它正用它的食指以穩(wěn)定而又有節(jié)奏的聲音敲擊門口。
它面部的五官乍看之下像是人類,但是仔細看去,就會發(fā)現(xiàn)它和正常人類完全不一樣!
它的兩只眼睛很大,幾乎占據(jù)了面部的大半,黑色的瞳孔將眼眶完全覆蓋,此刻這眼睛正死死的貼在貓眼處。
它在透過貓眼,看向屋子里。
而此刻,當它看到貓眼處靠過來的少年時,嘴部露出一個夸張的笑容,喉嚨處發(fā)出晦澀的聲音:
“看到你了?!?/p>
……
門內(nèi),靠近貓眼的少年身子猛的僵直住,像是遭受了什么打擊一般,而門外的敲門聲音也在此刻瞬間停止。
下一刻,少年如同僵硬的尸體一般,緩緩轉(zhuǎn)過身子。
少年的面部并沒有任何變化,但是在他的瞳孔處,一只長相像是人類的存在烙印在他的眼睛里。
此刻的少年像是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一樣,艱難的控制著身體,轉(zhuǎn)動著眼珠子,緩緩朝著客廳里走去。
客廳一片死寂,只有腳步移動的聲音。
在客廳里晃蕩了一圈之后,少年最終移動腳步,停在了臥室前方。
他就這么靜靜的站在臥室門口,面上帶著僵硬夸張的笑容,雙眼瞪大到極限。
他在等臥室里的人出來,只要出來,那就一定會看到他,而只要看到他……
死寂的臥室門口,少年如同木偶一般,就這么一直靜靜的站在門口,等候開門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