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羨給紅棗去核的動作猛地一頓,周身氣息霎時凝住,連指尖都泛起了微不可察的僵意。
他知道云綺問的是什么。
今夜宴會上,那條黑色毒蛇猝不及防竄出的瞬間,霍驍?shù)谝粫r間將她護(hù)住,轉(zhuǎn)身殺蛇前,又將她穩(wěn)穩(wěn)遞到了他懷中。
可他剛把云綺護(hù)在臂彎,楚翊便冷不丁開口,直直要她。還說,若是他信所謂的福運庇體,就該讓她待在自已身邊。
那時候,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沉默著,松開了原本護(hù)著她的手,將她交給了楚翊。
謝世子當(dāng)時滿臉怒色地指責(zé)他,說換做是自已,就算是死,也絕不會撒手。
可他偏偏放了手。
如今,她終于也問出了那句“為什么”。
裴羨長睫沉沉垂下,在眼下覆上一層帶著澀意的淺影,連光影都透著幾分落寞與孤寂。
他不知道楚翊是不是真的福運庇體,但他清楚,自已這輩子大抵和“好運”二字無緣。
六歲那年,他的父母長姐全都慘死,只剩下他一個人活在這世上。
這些年來他時常會想,是不是他天煞孤星,會跟身邊的人和最愛的人帶來不幸。所以,他的至親才會在一夕之間全部死去。
所以宴會上那一刻,他才會沉默。
他不敢賭,更不敢冒險。他怕把她留在自已懷里,下一秒,那些糾纏他半生的厄運,也會沾染她,讓她受半分傷害。
就好像剛才在床榻之上,他感受得到她已經(jīng)足夠動情,自已也幾乎無法再克制。可內(nèi)心深處,他還是有一絲猶豫。
他親眼看著最親的人一個個死在自已面前,這些年孤孑一身、形單影只,從未對誰動過心。
愛上她之后,他一直都在怕。
怕自已是被詛咒的人,怕自已不配得到幸福。更怕自已這份遲來的愛戀,會給她帶來什么不幸。
所以,在臥房時他停下了。
這些話在心底翻涌成潮,裴羨卻什么也沒說。
他只是依舊垂著眼,給紅棗去核,聲音聽不出情緒:“當(dāng)時四皇子在后面,離那條蛇更遠(yuǎn)些,你待在那里,會更安全?!?/p>
云綺聞言,環(huán)在他腰間的手臂驟然收緊:“騙人?!?/p>
裴羨的身體又是一僵,連呼吸都滯了半拍。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對上她清亮又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眸。
云綺抬手,指尖帶著微涼的溫度,輕輕描摹過他的眉峰、眼尾、鼻梁,動作溫柔又專注。
而后一字一句道:“裴羨,你是不是覺得自已會給愛的人帶來不幸,所以才不敢愛我?”
裴羨渾身僵住。
“我問過阿生你的事,是我逼著他告訴我的?!?/p>
“你的姐姐,你的父母,他們的死不是你的錯。沒有任何人需要為別人的不幸買單,更何況,那時你也只是個六歲的孩子。”
“楚翊生來就是眾星捧月,占盡了世間最好的資源??赡銖牧鶜q起就孤身一人,卻硬是站到了臣子能及的最頂端,這又何嘗不是一種福運庇體?”
“所以,別再把所有過錯都攬到自已身上了,你也根本不會是什么天煞孤星。裴大人,只是一個笨蛋罷了?!?/p>
裴羨驀地眸光顫動,眼底翻涌的情緒幾乎要破堤而出。
他從沒想過,她竟然知道了他深埋多年的過往,更了然他心底最隱秘的恐懼。
云綺見裴羨沒有開口,繼續(xù)道:“而且,我的命硬得很。就算是上天要我死,我也……唔?!?/p>
未盡的話語,驟然被裴羨突如其來的吻盡數(shù)堵住。
他垂著眼,長睫幾乎要觸到她的眼瞼,吻來得熱烈又洶涌,帶著壓抑多年的恐懼、渴望與隱忍。
雙手緊緊捧著她的臉,指腹微微用力,聲音卻抑制不住地發(fā)顫,清冷中帶著后怕的沙啞:“……不許亂說?!?/p>
他連這樣的可能,都不想聽見半分。
這個吻漸漸加深,唇齒相纏間,舌尖小心翼翼又帶著孤注一擲的灼熱,纏繞著彼此的氣息。
褪去了最初的洶涌,剩下的是綿長的纏綿與溫柔,每一個觸碰都浸著積攢已久的情愫,細(xì)膩又滾燙。
云綺抬手,指尖輕輕描摹著他緊繃的下頜線,緩緩撫上他的臉頰,觸及之處,卻是一片濕潤的涼意。
裴羨抵著她的額頭,氣息微喘,滾燙的呼吸拂在她的唇瓣,所有的克制與防備轟然崩塌,再也沒有一絲保留。
“……我愛你?!?/p>
“好愛你。”
“好想要你?!?/p>
想要和她,結(jié)為一體,毫無間隙。
想要讓她留在他身邊,久一點,再久一點。
這才是他,最真實、自私的內(nèi)心。
云綺抬手,雙臂緊緊環(huán)住他的脖頸,指尖扣著他的后頸,聲音帶著幾分勾人奪魄的慵懶:“這還差不多。”
裴羨動作一頓,目光掠過案上的蒸屜,語氣里還帶著幾分遲疑:“…山藥還沒蒸熟,我不想你餓著肚子?!?/p>
“剛才氣都?xì)怙柫?,”云綺瞥了眼他手邊那碗已經(jīng)去核的紅棗,“而且,這里不還有紅棗嗎?我吃幾粒紅棗就能墊墊肚子了?!?/p>
裴羨深吸一口氣,胸膛微微起伏,眼底翻涌的情愫幾乎要溢出來。
他抬手,將剛?cè)ズ说哪穷w飽滿紅棗遞到她嘴邊,指腹輕輕蹭過她的唇瓣。
云綺仰頭,張口便含了進(jìn)去,舌尖不經(jīng)意擦過他的指尖,帶著一絲癢意。
看著她吞咽的動作,裴羨眸光漸暗,嗓音低啞得近乎呢喃:“甜嗎?”
云綺抬眼望他,眼底帶著慵懶的風(fēng)情,唇瓣還沾著一絲棗肉的甜潤:“甜不甜,裴大人不如自已嘗嘗?”
裴羨呼吸驟然一窒,喉結(jié)猛地滾動了一下。
他不再猶豫,俯身便將她直接抱起放在案臺上。少女身上的大氅滑落,恰好墊在她身下,隔絕了木質(zhì)臺面的涼意。
不等云綺反應(yīng),裴羨俯身再次吻了上來。
唇齒相纏間,他舌尖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細(xì)細(xì)攫取她口腔里殘留的紅棗甘甜。
那甜意混著彼此灼熱的氣息,愈發(fā)濃郁纏綿,纏得人胸間發(fā)緊,幾乎喘不過氣。
吻至深處,裴羨才稍稍退開些許,額頭抵著她的,睫毛上沾著細(xì)碎的濕意,氣息粗重卻依舊繃著幾分克制。
他目光帶著幾分動情后的暈眩,聲音裹著化不開的霧靄沉沉,又浸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啞,低低落在她耳畔:“我好像,也有些餓了。”
云綺揚(yáng)起脖頸,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他滾動的喉結(jié),睫毛輕輕顫動著:“裴大人想吃什么?”
裴羨喉結(jié)再次滾動,氣息灼熱得幾乎要將人灼傷,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眷戀與渴望,視線微微下移。
清冷嗓音裹著一層滾燙的顫意,字句都浸著壓抑到極致的動情,冷得禁欲,又燙得勾人:“想吃……你之前說過的那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