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
詠蓉低著頭坐在凳子上,雙手緊緊的攥著帕子。
自從被太后傳喚而來,她的心就一直懸在嗓子眼。
她不敢抬頭看坐的在鳳塌上的甄莞,腦海里反復盤旋著最壞的猜想。
太后可能是頂不住壓力,要答應慕茶那無恥的要求,親自來通知她這個決定了。
一想到自己即將像一件物品般被送給蠻夷,永遠的生活在寒冷的西北平原,過著毫無希望的人生,就讓感到一陣陣眩暈和惡心。
時間一點點流逝,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就在詠蓉幾乎要被自己的恐懼壓垮時,甄莞終于開口了。
不同于往日的威嚴,帶著一種罕見的柔和。
“皇后,過來。”
詠蓉渾身一顫,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站起身,邁著有些顫抖的步子走到鳳榻前,依舊不敢抬頭。
甄莞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她伸出手,輕輕握住了詠蓉冰涼又微顫的手。
感受到掌心傳來的溫度和力度,詠蓉緩緩地抬起頭,對上了甄莞那雙深邃的眼睛。
“傻孩子,你是哀家的兒媳,是我大周朝的國母,代表的是我整個王朝的尊嚴和體面。哀家就算拼盡一切,也絕不可能答應慕茶那混賬的無理要求,將你推入火坑?!?/p>
這句話瞬間讓詠蓉那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驟然松弛,巨大的情緒落差讓她雙腿一軟,險些癱倒在地。
強忍了許久的淚水,此刻再也控制不住,止不住的踴躍而出。
她不是傷心,而是劫后余生的宣泄,是委屈,也是感激。
“母后…嗚嗚嗚…”
甄莞見她哭得如此可憐,心頭也是一軟。
她雖是太后,執(zhí)掌生殺大權,但終究也是個女人。
將詠蓉輕輕攬入懷中,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道:
“好了,好了,不哭了,沒事了,有哀家在,誰也動不了你?!?/p>
這一刻,婆媳二人之間往日的些許隔閡,仿佛在這共同的危機和相互的依靠中消散了不少。
寢宮內,只剩下詠蓉壓抑不住的啜泣聲和甄莞溫柔的安撫。
不知過了多久,殿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和內侍的通報聲:
“啟稟太后,睿公公回來了?!?/p>
聽到王?;貋砹?,詠蓉慌忙從甄莞懷中起身,趕緊用袖子擦拭臉上的淚痕,努力恢復皇后的端莊儀態(tài)。
只是那紅紅的眼圈和鼻頭,卻遮掩不住。
甄莞整理了一下衣襟,恢復了平日的威儀,沉聲道:
“讓他進來?!?/p>
王睿低著頭,快步走進殿內恭敬地說道:
“奴才參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事情辦得如何?”
“回娘娘,信已親手交到慕茶手中。”
“他有何反應?”
“暴跳如雷,將宣戰(zhàn)書撕得粉碎,險些當場就要砍死奴才。不過,最終他還是忍下了這口氣,帶著人灰溜溜地走了。看那架勢,是回去準備應戰(zhàn)了?!?/p>
甄莞聞言,不屑的說道:
“算他識相,滾了就好。”
一旁的詠蓉聽到“宣戰(zhàn)書”三個字,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
她看向王睿,又看向甄莞,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
“我們真的要跟瓦真開戰(zhàn)了?”
她雖然不用遠嫁蠻荒了,但戰(zhàn)爭可是要死很多很多人的!
甄莞看著她,淡淡的問道:
“怎么,怕了?”
“兒媳只是擔心戰(zhàn)爭會死很多人,會讓很多百姓流離失所?!?/p>
戰(zhàn)爭的殘酷她雖未親歷,但也從王睿的口中聽說過。
如果真的因為自己,導致數(shù)萬人,乃至于數(shù)十萬人死于非命,她心里還是會過意不去的。
“沒什么好擔心的?;屎螅憬o哀家記住,你是我大周的皇后,我大周立國數(shù)百載,歷經(jīng)風雨,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太祖皇帝馬上得天下,太宗皇帝開拓疆土,什么樣的強敵沒遇到過?一個小小的瓦真,不過是仗著騎兵之利,在邊境騷擾了幾十年,真當我大周是泥捏的不成?”
她站起身,鳳目掃過窗外,氣勢磅礴的說道:
““咱大周朝疆域遼闊、物產(chǎn)豐富,能人輩出!之前朝廷只顧著處理內部的事,再加上天災不斷,才讓那些蠻子囂張了一陣子!現(xiàn)在倒好,他們居然敢欺負到我頭上,還想打國母的主意,這等天大的恥辱,要是不用鮮血洗刷干凈,咱大周朝的臉面往哪擱?天下的諸侯又會怎么看我們!”
一旁的王睿心想甄莞這個逼裝的還挺漂亮,和平日里在床上的騷樣完全不同。
甄莞不知道王睿心里的齷齪想法,她看著詠蓉繼續(xù)說道:
“這一戰(zhàn)不僅要打,還要打得漂亮!要把他慕茶打疼!打怕!滅了他瓦真!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挑釁大周天威的下場!”
這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氣勢磅礴,連王睿在一旁聽了,都不禁有些心潮澎湃,恨不得把這個女人按在鳳塌上好好探討一下人生。
就更別提本就心緒不寧的詠蓉了,太后的自信和強勢,讓她把心里的擔憂徹底放了下來。
“兒媳知道了。”
“你的職責,是替哀家管理好后宮,安撫好妃嬪,讓內廷安穩(wěn),勿生事端。讓前線的將士們知道,他們的家眷在京城安好,讓他們可以無后顧之憂,奮勇殺敵,明白嗎?”
詠蓉深吸一口氣,挺直腰板,鄭重地點了點頭
“兒媳明白了!請母后放心,兒媳一定打理好后宮,絕不讓母后為內廷之事分心!”
甄莞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說道:
“很好。去吧,回去好好歇著,今日你也受驚了?!?/p>
“兒媳告退?!?/p>
詠蓉行了一禮,又悄悄看了王睿一眼,眼神帶著一絲感激。
她并不傻,相反還冰雪聰明。
甄莞之所以拒絕慕茶的要求,肯定是王睿堅持的。
所以對于這個太監(jiān),詠蓉是打心眼里的感激。
看著詠蓉離開的背影,甄莞臉上的威嚴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疲憊和憂慮。
她緩緩坐回鳳榻,揉了揉太陽穴,看向王睿聲音低沉了下來。
“漂亮話是說給她聽的,安穩(wěn)人心罷了。王睿,現(xiàn)在沒有外人,你跟哀家交個底,這一仗…我們到底有幾分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