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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要和離

蘇清婉的眸子里盛滿了波瀾不驚,后退兩步,拉開彼此的距離。

“二弟,我現(xiàn)在還是你的長嫂?!?p>言下之意,你不能對我不敬。

顧昀辭微微錯愕,很快反應過來,斂住了眼底的情緒,低聲道:“長嫂,是我莽撞了。不過大哥到底已經不在了,你得朝前看。當初去打仗之前,大哥還說過,倘若我們兄弟倆誰出了意外,活著的那個,就要幫忙照顧留下來的遺孀?!?p>“我不能愧對大哥的囑托,而且你依舊是忠勇侯府長房長媳,一切都不會改變。至于溪月那邊,你放心好了,我會想辦法安撫她的?!?p>蘇清婉搖了搖頭,“二弟的好意我心領了,可自古以來兼祧兩房,后院就再也難以安穩(wěn),畢竟這也有悖人倫?!?p>“而且我跟世子感情篤深,他當初說的照料,應該是幫襯,而絕非兼祧兩房。”

顧昀辭盯著她溫柔恬靜的眉眼,往前一步,追問道:“大嫂,倘若當初出事的人是我,那么大哥想要兼祧兩房,你也不同意?”

蘇清婉眉心微動,再次搖了搖頭,“沒有倘若,如今活著回來的人,就是你。”

顧昀辭還欲再說什么,遠遠地,蘇清婉看到了蘇溪月正氣沖沖地朝這邊走。

她自嘲一笑,“二弟,你還是好好安撫蘇溪月,以后你們兩個好好過日子吧。倘若她再誤會我,動手打我,我是絕對不會像上次那樣放過她了?!?p>說完之后,蘇清婉轉身就走。

短短幾天,她也清減了一大圈,整個人看起來弱不禁風,讓人心生憐意。

不過那抹情緒在顧昀辭眼底一閃而過,很快消失不見。

蘇溪月已經來到跟前,撲入了他的懷中,十分緊張,但故作嗔怒道:“夫君,你剛才同大嫂在說什么?”

看著她嬌媚的容顏,顧昀辭心中一軟,捏了捏她的臉頰,“沒什么,不過是說幾句客套話?!?p>“客套就算了,你絕對不能同意兼祧兩房!”蘇溪月輕哼兩句,占有欲十足地抱著他的手臂,兩人的身子都緊貼在一起,她抬起頭,耀武揚威地朝蘇清婉看了過去。

蘇清婉已經帶人,轉身回了玲瓏苑。

琴心氣紅了眼,“他們都實在是太過分了??!尤其是三姑娘,她之前在府中的時候,雖然處處同您做比較,但表面上對您這個長姐還是十分尊敬的啊。”

怎么嫁來了這忠勇侯府,卻變成這個樣子?

旁邊棋意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你啊,平時很聰明,怎么現(xiàn)在突然這樣笨了?三姑娘一直都是如此,只不過之前在蘇府,她對咱們姑娘故意伏低做小,但是現(xiàn)在不再掩飾了而已?!?p>“世子爺這一去,侯府的世子之位遲早是二少爺的,她蘇溪月往后就是名正言順的世子夫人,自然不必再藏著掖著,才敢這般肆無忌憚。”

就在這個時候,垂首看賬冊的蘇清婉抬起頭來,“你們有沒有感覺,顧二少有點奇怪?”

兩個丫鬟都愣住了。

她們其實都對顧二少不太熟悉,之前偶爾看過幾次,對方少言寡語的,眼神還很兇。

琴心驟然回過神兒來,喃喃道:“對了,顧二少的眼神,好像沒有以前兇了?!?p>蘇清婉半垂眼。

而且他的話,還比往常多了許多。

要知道,從蘇清婉跟顧昀瑞定親到嫁進侯府來,她跟顧昀辭這個小叔子,可是半句話都沒有說過。

只是偶爾在宴席上碰上,彼此稍稍頷首,就算是全了禮儀了。

可是剛剛,那顧昀辭對她說了好多話,言語之中,充滿了熟稔……

**

暮色降臨,蘇清婉定了定神,讓棋意取來擬好的下葬日子,顧昀瑞的喪儀需請示一下婆母,盡快定下,總不能讓他的靈柩一直停在前院。

主院的燭火已亮了,蘇清婉剛走到廊下,正欲敲門,就聽見里屋傳來壓低的爭執(zhí)聲,她本想繞開,卻聽見婆母馮氏壓抑的質問從門縫里漏了出來,“當初死的明明是你弟弟,你為什么非說是你?”

男人聲音低沉,“弟妹她生性柔弱,如果知道戰(zhàn)死的是弟弟,她怎么活得下去?”

馮氏急的尾音微微發(fā)顫,“那清婉怎么辦呢,她聽說你的死訊也很傷心,現(xiàn)在都在強撐打理侯府上下!”

“清婉比較懂事堅強,我會先頂著二弟的身份,給弟妹一個孩子,等時機成熟了,我自會向清婉解釋清楚求得她的原諒?!蹦腥说穆曇羝椒€(wěn)了些,卻帶著幾分自我說服的篤定。

“她最是善良,肯定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二弟無后,弟妹守寡,她也會理解我的苦衷的?!?p>屋內沉默了一下,蘇清婉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男人最后又緩緩地開了口。

“娘,其實新婚那夜,我和弟弟走錯了房間,我和弟妹早就有夫妻之實,既然弟弟已經死了,就將錯就錯吧......”

門外的蘇清婉,已經震驚得渾身血液都凝固了,指尖猛地掐進掌心,才沒讓自己發(fā)出任何聲音。

定了定神,她腳步放得極輕,幾乎沒發(fā)出聲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原來新婚那晚上的人,不是顧昀瑞,而是那性子冷酷,沉默寡言,不受婆婆待見的小叔子。

真的是走錯了嗎?

想起來成婚后,蘇溪月的各種恣意挑釁,有一些真相不言自明。

快步走到院外,見琴心在廊下候著,她緊繃的身子驟然卸力,猛地攥住琴心的手,嘴角止不住地顫抖。

琴心見她這副模樣,忙壓低聲音急切道:“姑娘,您這是怎么了?”

蘇清婉閉了閉眼,搖了搖頭示意她先噤聲。

待兩人快步回了玲瓏苑,屏退左右,只留下心腹琴心棋意,她才啞著嗓子將方才聽到的一切簡略說了。

琴心聽罷,眼圈霎時紅透,一把攥住蘇清婉的胳膊,聲音發(fā)顫:“姑娘……他們怎能如此欺辱您!這一家子,竟編出這等謊話來算計您,良心都被狗吃了!”

棋意帶著一抹哭腔,“姑娘,如果您難受,就哭出來吧!”

蘇清婉靜靜地看著銅鏡中自己,一身素白,眼神透著恨意和冷意。

琴心一臉擔憂,“姑娘,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

蘇清婉轉過身做了決定,“棋意,你立刻給我整理嫁妝去,琴心,你明天一早就回一趟蘇家,給我爹娘送一封信?!?p>“我要和離。”

兩個丫鬟頓時眸子一亮,齊刷刷點頭。

蘇清婉又是叮囑,“剛才聽到的事情,你們誰都不許說出去,如今咱們還沒離開侯府,需得謹慎行事?!?p>顧昀瑞竟然想出如此李代桃僵的法子,往大了說,這可是欺君!

若是被發(fā)現(xiàn),侯府上下都會受到波及。

只不過在收拾東西的時候,琴心小聲道:“姑娘,您舍得世子嗎?”

蘇清婉搖了搖頭,自嘲一笑,“他都算計我至此了,倘若我還對他有情,那跟話本中挖野菜的王氏又有什么區(qū)別?”

一夜雜夢。

次日天剛亮,依稀就從前院傳來和尚誦經超度的聲音,蘇清婉剛醒過來,感覺渾身疲倦乏力,平時喜歡喝的湯粥,也吃不下去。

棋意在旁邊擔憂道:“姑娘,您哪里不舒服嗎?讓奴婢給您診一診脈吧?”

棋意懂醫(yī)術,尋常疑難雜癥都難不倒她。

蘇清婉也感覺這幾日渾身不太舒坦,實在是事情太多,一個接著一個。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世子夫人,不好了,琴心姐姐犯了錯,被侯夫人的人給抓到主院了!”

蘇清婉的心往下一沉。

琴心雖然平時很活潑,大大咧咧,但卻并不沖動,向來也最懂規(guī)矩,怎么會突然犯錯。

蘇清婉擔心她吃虧,走得飛快,可本來就不舒服,頭一陣陣的眩暈。

等來到正院堂屋的時候,侯夫人馮氏冷眼坐在太師椅上。

琴心被四個魁梧的婆子壓著,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翠玉揚手抽了琴心一個耳光。

翠玉:“大膽賤奴,偷了侯府的東西,竟然還不敢承認?”

琴心臉都被打腫了,嘴角都是血,她倔強道:“我沒偷東西!”

“還沒偷東西?我看你就是嘴硬!”翠玉她作勢又要扇下去,但是下一刻,她的手就被人給攥住了。

翠玉一回頭,“誰敢攔……世子夫人?”

“啪!”蘇清婉不由分說,反手甩了翠玉一個結實的耳光,“琴心是我的人,不管她有沒有犯錯,也得由我來定奪,你算個什么東西!”

翠玉捂著臉,唯唯諾諾地看向馮氏。

而蘇清婉卻已經冷眼看向那幾個婆子,“松手!”

這一個多月來,都是蘇清婉管家,所以那幾個婆子在聽到她的命令后,就下意識地松開了手。

蘇清婉將琴心給扶了起來。

琴心滿身狼狽,她顧不上疼痛,立刻說道:“姑娘,奴婢沒有偷東西。是今天一早,他們得知奴婢要回蘇家去,就阻攔不讓走,還誣陷奴婢偷了東西!”

蘇清婉眸光一頓,抬起頭,正好跟馮氏四目相對。

馮氏輕咳一聲,“清婉你留下,娘有要事同你說,其他人都退下去?!?p>琴心棋意滿眼擔憂,蘇清婉對她們搖了搖頭,堂屋中終于安靜下來,只剩下了馮氏跟蘇清婉兩人。

蘇清婉再次感覺頭暈,眼睛閉上了一會兒,再睜開眼,馮氏拿出了一封信。

她痛心疾首道:“清婉,枉我一直拿你當親閨女一樣疼愛,你竟然不管不顧就想要和離,我那天說的話,你都當做了耳旁風?”

看著一身素白,緊抿嘴角的蘇清婉,馮氏語氣又稍緩,“我知道你是不同意兼祧兩房這件事,但此事我們還可以再議,怎么能意氣用事,非要和離還要驚動親家他們?”

“清婉你最聰慧懂事,阿瑞如今尸骨未寒,你這個時候鬧和離,傳出去對你,對蘇家的名聲都有損失。蘇老太傅最是在乎清流之名啊。”

懂事?又是懂事。

難道因為懂事就活該被你們利用,被你們欺瞞嗎?

蘇清婉只感覺頭眩暈得更厲害,五臟六腑都在翻滾著,她輕咬舌尖,讓自己有了一絲清明。

“所以母親是故意誣陷琴心,目的就是不希望我跟顧昀瑞和離?”

馮氏也不否認,“清婉,我說過,不管阿瑞在不在了,你都是我侯府的嫡長媳,以后管家權,我肯定還是要全都交給你的。”

“兼祧兩房的事情,你若實在是不同意,也可以日后再說。”

蘇清婉發(fā)現(xiàn)自己以前小瞧這位婆母了。

對方軟硬兼施,實則逼迫得她沒有任何退路。如果她再繼續(xù)堅持和離,恐怕蘇家跟忠勇侯府會鬧得一個魚死網破。

可越是因為這樣,她才更要和離。

因為對方可能所圖更大,以后恐怕會利用蘇家,做更多的事情。

“今日你能攔著不讓琴心回蘇家,但過兩日顧昀瑞發(fā)喪,賓客往來,你就攔不住了。”

蘇清婉轉身朝外走,恰好顧昀辭打簾子走了進來。

他一進來就劈頭蓋臉皺眉道:“聽說你要和離?”

再看到這張臉,翻涌的惡心感猛地涌了上來,蘇清婉眼前一白,身子晃了晃,便軟倒下去。

再睜眼時,是玲瓏苑寢房熟悉的帳頂。

棋意正眼眶通紅坐在床邊,見她醒了,忙湊過來,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顫音:“姑娘,您醒了?方才您暈倒,我給您搭了脈……您……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