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月朦朦朧朧,映照著一具具干尸吊在洞壁上方,漫天紅葉飄飄墜墜,紅花鬼市便籠罩在這朦朧的月光和飄墜的紅葉之下。
街道的地面上鋪著片片紅葉,兩邊鱗次櫛比的閣樓房屋和粗壯老樹投下暗影,一盞盞一串串燈籠暈開斑斑紅光,照著熙熙攘攘的人臉上的般若面具暗紅如鬼。
其間還有全身用紅布裹得像木乃伊,臉上罩著金色面具,只留一個獨眼窩的執(zhí)法者隊伍維持治安,江蟬心頭暗做比較…同為民間的靈棺師組織,這紅花會看著比釣魚佬高了不知道多少個逼格。
“這次從乾羅城回去后,差不多也是時候去探一探釣魚佬的據(jù)點,徹底做個了結(jié)?!?/p>
跟隨嚷動的人聲拾階而上,爬上第三梯街道,一眼就看到了那座二十余丈高的石像,它坐落在鬼市盡頭一片開闊的廣場上,頭頂上方正對著溶洞窟窿。
朦朧黃月,仿若給它青苔斑斑的身軀披上一襲寂寂長裙,在它的身上還生長著一叢叢流霞般的紅葉,團團簇簇,像是為它的裙琚做的點綴,更添幾分靜謐又邪異的美感。
“那是紅花鬼母的石像。”老常介紹的聲音從般若面具底下響起,“這座鬼市就是依托鬼母的陰墟而存在,這里面的每一片紅葉都等同它的眼睛,任何的舉動都瞞不過它的感知?!?/p>
江蟬心頭愈發(fā)感到詫異,“這紅花會究竟是什么來頭?竟能以一座陰墟作為據(jù)點,雖然只是一座小型陰墟,但其實力也可見一斑了……”
“鬼市主…也就是紅花會的話事人,據(jù)說是一位女性?!崩铣?纯戳怂闹?,壓低了聲音道,“有人說她是機緣巧合契約了紅花鬼母,從而掌握了這座陰墟……”
“也有傳言說她早就被鬼母吞噬取代了,還有人說這位鬼市主…其實就是紅花鬼母本身,總之,關(guān)于這位鬼市主的身份十分神秘,唯一能確定的只有她的性別,見過她真實樣貌的人,或許都掛在上面了。”
老常心有戚戚的看了眼,高聳洞頂上垂掛下來的上百具干尸,不禁又擦了擦脖子上的虛汗,江蟬也跟著看去一眼,心里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按照老常所說,在這座陰墟當中,每一片紅葉都相當于紅花鬼母的眼睛,看看這漫天飄零的紅葉,等同它無處不在。
那么,小滿的那位目標,要想在這種情況下,潛入紅花會盜走一件極為重要的東西,只怕是不容易。
而小滿的任務(wù),要在這位同行手中截胡那件東西,并斬草除根,還要在不驚動紅花鬼母的情況下全身而退…這個難度,也不比潛入紅花會盜物輕松。
視線繼而投向前方廣場,那座鬼母高聳的石像,它面朝著鬼市的方向,雙臂呈環(huán)抱姿態(tài),仿佛是在擁抱頭頂那一團朦朧的黃月。
此時,在那開闊的廣場上,搭建起來一座高達三十三層的擂臺。
“那就是本次擂臺賽的主場…戰(zhàn)至三十三重天!”
數(shù)百名靈棺師聚集在廣場上,圍繞在擂臺周圍激動著吶喊助威,氣氛非常熱鬧,而在廣場后面,依托著地勢,連綿著一大片燈火輝煌的樓閣。
一眼看去高低錯落,氣象實為不凡,規(guī)格比街道上的建筑和周圍洞壁上的房屋更加正式和森嚴,顯然那就是紅花會的本部所在。
江蟬不確定小滿那位同行有沒有抵達這座鬼市,亦或者現(xiàn)在就混雜在廣場上那一片哄鬧的人群當中,隱藏在某一張通紅如鬼的般若面具之下。
有心想取出小滿的隕鐵令試試反應(yīng),但是當著老常的面,江蟬想了下還是忍住了,轉(zhuǎn)而向著廣場上那座被人潮包圍的高臺走去,“走吧,上去看看?!?/p>
老常稍稍拉開面具,手伸進去抹了把臉上的汗,繼續(xù)追上江蟬的腳步問道,“你帶黃金了嗎?”
江蟬反問,“帶黃金做什么?”
“也是…畢竟你們頭回來,不清楚這里面所有的交易,都是用黃金作為貨幣,你想?yún)⒓永夼_賽得先報名,報名費也是用黃金繳納?!崩铣P呛堑慕忉屨f道。
“看到那邊那座賭坊沒?進去后還有個地下當鋪,如果你沒帶黃金,可以用值錢的東西去換,也可以用錢買……”
說到這里,老常的聲音壓低了點,湊近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在這里面買黃金很吃虧,心黑得很,在外面能買十克的錢,在這兒只能買六七克?!?/p>
江蟬聽完問道,“報名需要多少黃金?”
老常伸出了三根粗短的手指頭。
“三克?”
“是的…”老常從口袋里掏出了幾枚金幣,上面都印有一朵花的紋樣,“這是紅花鬼市通用的貨幣,三克為單位,如果你沒帶黃金,我可以兌點給你,價格嘛,你多給我一個點就行,絕對比你現(xiàn)在去里面買劃得來。”
看著老常一雙賊兮兮的眼睛,都能想象出他面具底下那張嘿嘿發(fā)笑的臉,江蟬二話不說,直接從劍墟空間取出了一大坨黃金,這是他第一次斬鬼實訓(xùn)出城撿到的那只金屑瓶,差不多能有五公斤。
接著他手中又出現(xiàn)一柄金燦燦的戰(zhàn)刀,如同削土豆一般,直接從金屑瓶上削了十七八片下來,每一片都薄如蟬翼,但三克肯定是足的,他自己留一片,其余的全部給楊小滿,“想買點啥就去買,不夠再找我?!?/p>
這一幕,看得老常兩顆眼珠子瞬間瞪得溜圓,江蟬卻是旁若無人把這只金屑瓶收回劍墟,順帶對老常說了一句,
“你要是不夠用也可以找我兌,我要的價格也絕對比你去里面買劃算,兩個點,管夠?!?/p>
這不是江蟬說大話,除了這只小的金屑瓶,他還有從成爺那得到的一只大的,比他的腦袋稍大一圈,少說三十公斤是有的,以現(xiàn)在的金價來看,在乾羅城拿下一套房都沒問題。
老常討了個尷尬,擦了擦汗脖子上的汗又悻悻道,“想不到小兄弟這般富有,不過老常我得提醒你一句…錢財不外露,尤其是在鬼市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雖說在這里面有執(zhí)法者,但萬一被盯上了也是件極其麻煩的事?!?/p>
僅僅是取出金屑瓶片刻的工夫,周圍便是有幾雙視線落了過來,不過江蟬心里并沒有多少畏懼,都是些一二階的靈棺師,他反倒有點期待來幾個不長眼睛的…他正擔心鬼神點湊不夠呢。
拿著金片上前稱量報了名,然后便到擂臺底下等候上場,趁此間隙,老常又跟江蟬普及了一些關(guān)于比賽的信息。
“挑戰(zhàn)者的等級僅限三階以下,具體的等級不設(shè)限制,只要不超過三階就能報名參加,報一次名只有一次挑戰(zhàn)機會,挑戰(zhàn)失敗就得重新繳費報名。”
“贏下第一場,能獲得一枚升靈丹或者是升鬼丸,前者是可以用來給靈棺師加速修煉的輔助藥物,后者用來輔助提升鬼寵等級的東西?!?/p>
“連續(xù)贏下十場,可以獲得十枚升靈丹或升鬼丸,亦或二者各五枚?!?/p>
“連續(xù)贏下二十場,可以獲得一只C級鬼寵?!?/p>
“連贏三十場,則是可以獲得一只B級鬼寵,并且能獲得一塊紅花令,憑此令能在紅花鬼市免費居住半年,身份等同貴客,在這里面的一切消費都能享受七折優(yōu)惠?!?/p>
“至于最后三場…迄今為止,還沒有人挑戰(zhàn)成功過,那是由紅花會的長老親自守擂,每一位的等級都在三階以上,實力超雄?!?/p>
江蟬的視線跟隨老常抬頭,看向高聳如塔的三十三重擂臺,每一重都有著一位擂主。
挑戰(zhàn)者可以選擇連續(xù)守擂三十三場,也可以選擇從第一重向上挑戰(zhàn),如登三十三重天!
前面的三十重擂臺當中,有的正在激烈交戰(zhàn),而在最高的那三重擂臺上,各坐著一位全身裹著金布的紅花會長老。
在他們的臉上戴著金色的面具,區(qū)別于執(zhí)法者的獨眼金色面具,這三位長老的金色面具上,有著紅花綻開的紋樣,更顯邪凜與強大。
“贏下最后那三場能獲得什么?”江蟬問。
“連贏三十三場即是登天成功,能獲得一只A級鬼寵,并且能獲得一塊紅花鬼母令,憑此令,可在鬼市享三年尊貴食宿,身份等同紅花會的客卿…”
“期間有任何需求,可以直接向紅花會提出,價格是五折優(yōu)惠,如果愿意終身加入紅花會,那又是另外一番待遇了?!?/p>
江蟬聽完,馬上反應(yīng)過來,“這跟那些世家招攬和培養(yǎng)人才沒什么區(qū)別,只是方式稍微有所不同?!?/p>
“是這樣的?!崩铣5难壑胁粺o艷羨和憧憬,嘆了口氣又道,“不過像我這般的普通人,也只能在臺下看看,下點注,能博個彩頭就算不虛此行了,說起來我這些金幣就是去年下注贏得的嘿嘿……”
江蟬扭頭看了眼老常,問道,“你對擂臺賽的事項這么清楚,一次也沒上去試過?”
“實不相瞞…我前年也上去過一次,只不過第一場就被人打下來了,斷了兩根肋骨,回去耽擱我半年多的生意呢?!?/p>
老常的語氣很坦然,并且十分健談的又開始講自己是意外覺醒,資質(zhì)不行,鬼寵也不好,家里有個老婆每天打麻將,女兒馬上就要中考,他要是倒下了一家老小都得喝風(fēng)……
絮絮叨叨的聲音從江蟬的左邊耳朵進,馬上又從右邊耳朵出去,他的目光有些怪異的看向第一重擂臺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哪怕那人臉上也戴著紅色般若面具,但那駝背佝僂的身形,以及他手中的蛇骨匕首,還有遍布整個擂臺的透明絲線…江蟬一眼就認出來那是誰。
“他怎么也在這里?”楊小滿對這人更是眼熟,畢竟她昨天就是敗在薛歡手中。
“你們認識臺上那人?”
老常的語氣生出一絲意外,轉(zhuǎn)而聲音壓低了兩分又道,“我以為你們頭一回來還不清楚,那個駝背幾乎已是紅花鬼市人盡皆知的身份象征…”
“哦?”江蟬詫異,“他在這鬼市當中很特殊嗎?”
“豈止特殊…”老常吸了口氣,沉沉吐聲,“那位神秘的鬼市主是他的母親…他,便是這紅花鬼市的少東家,紅花會的少當家!”
江蟬和楊小滿兩人眼中同時浮起一抹錯愕,老常卻是語氣沉重的道,“臺上那女娃要吃大虧了……”
此時,跟薛歡對戰(zhàn)的人,雖然臉上也是戴著面具,但從她身上的穿搭和白皙的手臂,大致能看出是個年紀不大的女生,她的鬼寵是一只C級品質(zhì)的【藻井鬼】,控制類型。
擂臺中間撕開一口四四方方的古代石井,從中伸出來一雙瘦長青黑的鬼手,試圖抓住薛歡的雙腿拽入井中。
可薛歡腳下有著奇物的加成,身形飄忽如同鬼魅,完全是戲弄般的圍繞在那女生身邊穿梭,手中的蛇骨匕首,不斷把她身上的衣服割出一條條口子,露出一片片雪白,引得擂臺下的觀眾跟著起哄,
吐著污言穢語大聲調(diào)笑的,激動的兩眼冒光吹著流氓哨的…種種難堪入耳的聲音,從一張張般若面具底下爆發(fā)出來,這哄鬧又猙獰暗紅的一幕,像極了佛家說的阿難獄。
擂臺上那女生認輸?shù)穆曇?,被淹沒在臺下哄鬧起伏的調(diào)笑聲中,臺上一條條透明的絲線交錯,完全封鎖她的退路,讓她想要退下擂臺都做不到。
她只能不斷的躲閃,可薛歡的速度實在太快,完全就像一團鬼影一樣環(huán)繞在她周圍,鬼氣森森的匕首不斷迸發(fā)暗芒。
她身上的衣服撕裂越來越多,露出的雪白也越來越多,臺下肆無忌憚的喊聲也越發(fā)高漲……
江蟬忽然覺得這女生有些眼熟,再看她那只【藻井鬼】…腦中冷不丁跳出個名字來。
就在這時,一聲憤怒的咆哮炸響,“我艸你們馬?。?!”
一道身影猛地跳上了擂臺,身后青棺浮現(xiàn),直接放出一只【石像鬼】便向著薛歡沖去,在他的身上也是迅速隆起了一層石化,踏在擂臺上咚咚作響!
見此情形,江蟬立刻確定了這男生和臺上那女生的身份…
胡帥的闖入就像是打擾了鬣狗玩弄獵物的心情,薛歡立刻調(diào)轉(zhuǎn)目標,遍布擂臺的透明絲線交織如蛛網(wǎng),毫不費力就將胡帥和他的【石像鬼】束縛原地!
而后,那柄奇物匕首如同泄憤般瘋狂落下,饒是胡帥石化的身軀也扛不住,飛快崩潰成石屑紛飛,臉上的面具都被切開了小半,露出了里面憤怒猙獰的臉!
“還真是扛揍…不過,你的眼睛總該不能石化吧…”薛歡陰測測的聲音從面具后響起,手中的蛇骨匕首狠狠朝著,胡帥那只露出來的眼睛扎了下去…!
“這男娃算是栽了啊…”
老常嘆了口氣,有些不忍再看,口中卻是對著江蟬提醒道,“下一場你上去對上那少東家千萬小心,他要是把你傷了你沒處說理去,你要是把他傷了,那事兒可就更大了……”
老常的話沒說完,卻忽地發(fā)現(xiàn)身旁哪還有江蟬的身影,接著便聽周圍一陣哄聲,他趕忙扭頭看去…
江蟬那挺拔的身影,已然出現(xiàn)在了擂臺上面,手持一柄金燦燦的威凜戰(zhàn)刀,穩(wěn)穩(wěn)擋住了薛歡的匕首!
?!。?/p>
胡帥緊閉的眼睛睜開…那如同毒蛇般的匕首近在咫尺,卻被一柄金色戰(zhàn)刀擋住。
繼而,他便看到了身旁那道挺拔熟悉的背影…欣喜,激動,兩抹強烈的色彩,一瞬間爬滿了他那張狼狽的臉頰。
“江…!!”
江蟬揮刀打斷了胡帥的話,唰唰斬掉了周圍交織如網(wǎng)的透明絲線。
“你倆下去,我收拾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