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大邑縣。
殘破的城墻磚縫中還插著折斷的箭矢,城外那破破爛爛的軍寨中,無數(shù)民夫正在忙碌著。
他們正在清理著那堆積如山的尸體。
他們將堆積的尸體抬上馬車,拉到萬人坑去準備填埋掉。
大量的尸體堆積在戰(zhàn)場上,不少人已經(jīng)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那些負責清理的民夫時不時有人承受不住那慘狀,轉身嘔吐。
大邑縣城外幾乎打成了廢墟,就連城內的不少房屋都被轟坍塌了。
足見這一仗的慘烈。
金帳汗國的胡人將大乾軍隊引到草原上,突然殺了一個回馬槍。
大乾各路兵馬在胡人騎兵的沖擊下,兵敗如山倒,死傷慘重。
大乾皇帝趙瀚知道草原上一敗涂地的消息后。
他并沒有驚慌失措地南逃。
他一方面緊急從后方抽調州兵、民夫丁壯到前線增援。
同時他移駕向北,親自在大邑縣坐鎮(zhèn)抵御胡人的反撲。
大乾皇帝趙瀚的這一冒險的舉動,為扭轉戰(zhàn)局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趙瀚坐鎮(zhèn)大邑縣。
依托禁衛(wèi)軍和收攏的數(shù)萬前線潰兵。
硬生生地頂住了胡人的一輪又一輪猛烈地進攻。
在戰(zhàn)事最激烈的時候。
胡人一度攻到了大邑縣北門,差一點就破城而入,兇險萬分。
好在外圍的曹震、周正毅等人率部牽制了胡人,這才讓胡人功虧一簣。
趙瀚率領的大軍在大邑縣和胡人死磕血戰(zhàn),將大邑縣周邊都打成了廢墟。
城外的二十多個村莊都被胡人拆掉,連門板都拿去打造攻城器械了。
城外的壕溝軍寨內更是尸積如山,鮮血填滿了壕溝,讓土地都變得松軟赤紅。
這一仗。
大乾軍隊作為防守的一方,死傷了至少三四萬人。
從前線收攏重新整編投入的幾萬潰兵幾乎都打沒了。
可這一仗大乾最終還是頂住了胡人。
隨著胡人王庭被攻陷,胡人在這里久戰(zhàn)不勝,士氣低落、不滿情緒高漲。
格桑汗王又突然擅自退兵。
直接導致胡人大軍的攻勢瓦解,大邑縣也轉危為安。
大乾皇帝趙瀚領兵在這里頂住胡人。
現(xiàn)在北撤返回草原的胡人在大邑縣北部的河谷中又遭遇到了大乾兵馬的圍追堵截,全軍覆沒。
從一敗涂地到扭轉乾坤,反敗為勝。
這一過程驚心動魄。
趙瀚這位皇帝在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內經(jīng)歷了大起大落,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向胡人割地求和。
好在他頂住了,勝利了。
面對前方源源不斷傳來的捷報,大局已定。
趙瀚這位大乾皇帝身體雖疲憊不堪,可卻前所未有的精神抖擻。
不出意外。
他僅僅靠著擊敗金帳汗國的這一功勞,就可以名留青史。
此刻在大邑縣殘破的城頭。
大乾皇帝趙瀚望著城外那一隊隊清理戰(zhàn)場的民夫。
他的臉上并沒有因為大量將士的陣亡而悲痛難過。
他反而是精神奕奕,狀態(tài)很好。
對于趙瀚而言。
死傷多少只不過是一個數(shù)字而已。
只要能獲得勝利,死再多的人都在所不惜。
安州軍都督、平樂侯賀勝此刻亦步亦趨地陪同在趙瀚的身旁。
“這一仗打得太慘烈了。”
“我大乾陣亡了太多的將士?!?/p>
趙瀚望著城外那一車車被拉去填埋的將士尸體,發(fā)出了感嘆。
“戰(zhàn)場拼殺,死傷在所難免?!?/p>
平樂侯賀勝恭維道:“皇上運籌帷幄,用兵如神。”
“此番我大乾能擊敗胡人,全是皇上之功矣!”
“皇上英明神武,乃是我大乾萬民之福!”
實際上賀勝還是有些佩服自家皇上的。
當日若是得知草原大軍潰敗,他直接逃回帝京,那就是另一幅光景了。
到時候肯定是屈辱地割地賠款議和,他們大乾將數(shù)十年抬不起頭。
可皇上卻在這關鍵時候移駕向北,親冒鋒矢到一線督戰(zhàn)。
這一份膽魄,他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事實上也的確是如此。
趙瀚這位皇帝借此大勝。
已經(jīng)讓他的威望再上了好幾個臺階。
如今軍中將士對這位皇帝那是無比的尊崇敬重,愿意為他效死。
面對賀勝的恭維,趙瀚微微一笑,心里很受用。
他冒險賭了一把,這一次算是賭贏了。
趙瀚笑著擺了擺手:“此戰(zhàn)能勝,全賴將士們用命,朕豈可貪功?!?/p>
趙瀚不愿意在這個話題上多說。
他突然開口詢問賀勝。
“安州軍還有多少兵馬?”
賀勝聞言,當即老臉一紅。
他率領的安州軍追殺進入草原,遭遇胡人騎兵的反擊,一敗涂地。
他自已倒是逃了回來,可他手底下的安州軍卻僅僅只有數(shù)百人逃回。
余下的要么死在胡人手里,要么淪為胡人俘虜,更多的則是逃散不知所蹤。
“回稟皇上,安州軍在草原上遭遇胡人騎兵圍攻,損失慘重,如今僅收攏了數(shù)百眾?!?/p>
“臣有罪,辜負了皇上.......”
賀勝還以為皇上要秋后算賬。
賀勝當即心里發(fā)虛,撲通地跪下來,主動請罪。
看到嚇得面色發(fā)白的賀勝,皇帝趙瀚微微一笑。
“起來吧?!?/p>
“草原戰(zhàn)敗,并非你之過錯,朕又豈能單獨治你的罪?!?/p>
在趙瀚的招呼下,賀勝這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起了身。
趙瀚雙手背在身后往前走,賀勝則是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此次定州大戰(zhàn)數(shù)月,兵馬損失眾多,錢糧靡費無數(shù)。”
“我大乾雖全殲了胡人,可我們大乾同樣元氣大傷呀。”
賀勝不明白什么意思,沒有吭聲。
趙瀚嘆息一聲。
他繼續(xù)道:“短時間內,朝廷恐怕無力重建安州軍了。”
賀勝聽到這話后,心里一驚。
什么意思?
不重建安州軍了?
那自已這個安州軍都督怎么辦?
這手里沒了兵馬,怎么維持自已的權勢?
賀勝的大腦內霎時間閃過了無數(shù)的念頭。
“不僅僅安州軍,豐州軍、河州軍等損失太多的兵馬,恐怕短時間內也難以整補。”
趙瀚看了一眼沒有吭聲的賀勝。
他繼續(xù)道:“兵部的錢愛卿提議,與其留一個空殼子,不如就此裁撤,以節(jié)省錢糧。”
“反正現(xiàn)在胡人已經(jīng)覆滅,我大乾也不需要那么多軍隊駐防北部邊境?!?/p>
“愛卿乃是安州軍都督,不知道愛卿意下如何?”
賀勝明白了。
皇上這是想要趁勢裁撤他們這些軍隊。
若是以往的話,他肯定會拒絕。
他們這些軍侯、都督同氣連枝。
他們反對,皇帝也不敢亂來。
可現(xiàn)在他們還有能力反對嗎?
賀勝內心苦澀不已。
他們的軍隊已經(jīng)在和胡人的拼殺中損失殆盡。
現(xiàn)在皇上提出裁撤軍隊,他們手里沒了兵馬,也沒了話語權。
他們敢說一個不字嗎?
“臣都聽皇上的?!?/p>
賀勝雖不甘心,可他殘酷的現(xiàn)實容不得他反對。
他沒有兵馬撐腰,說話都不硬氣了。
他要是膽敢反對,恐怕一個戰(zhàn)敗的罪責就要扣在他頭上。
賀勝主動說:“安州軍愿意帶頭裁撤!”
看到賀勝如此的識時務,皇帝趙瀚滿意地點了點頭。
“賀愛卿如此顧大局,朕心甚慰。”
趙瀚又往前走了幾步。
他這才繼續(xù)道:“你與各位軍侯、都督相熟?!?/p>
“改日你與他們聚一聚,若是他們都同意,就上個折子?!?/p>
“老臣遵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