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走了,六科的人對視一眼,突然一起沉默了下來。
半晌,張江德站起身:“那個,我手上還有事情要做,沒有時間···”
“我,我有些頭疼,只怕要請幾日假,就不跟各位一起···”
“我今日出門時,收到消息家中母親生病了,我得回去侍疾啊各位,此事我只怕是有心無力了,諸位多擔(dān)待。”
舒序看著幾個人一個個都找好了借口,也訕訕一笑:“我,我夫人懷孕了,孕相不穩(wěn),我得照看一下,只怕是··精力不夠····”
剩下的一個人急了:“我,我崴了腳!只怕是要休養(yǎng)一段時間了!”
其余幾人看著他,視線一起放在了他站著的腳上。
禮科給事中心一橫解釋道:“等下可能要崴?!?/p>
五個人面面相覷,氣氛一松,緩緩?fù)鲁鲆豢跉鈦怼?/p>
原來大家都想的差不多····
他們是直了點,但不是傻。
康汝良彈劾的那些一看就不對,也難怪陛下震怒,還沒審,錦衣衛(wèi)就扒了他的衣冠,這還有什么救?
大羅神仙也救了!
方少卿這么著急,還不因為怕供出他?
但此事說到底他們只是跟著附和幾句,既沒有彈劾,也沒有慫恿,更沒有出謀劃策,是康汝良自已太著急了,這才掉進(jìn)坑里。
和他們關(guān)系又不大,何必著急往里面跳呢?
——
方正坤怒氣沖沖的回到文華閣,就開始盤問下面收題本的供事。
“那封彈劾的折子,沒經(jīng)過內(nèi)閣你們就敢交給司禮監(jiān)?出了事,你們擔(dān)當(dāng)?shù)钠饐??!?/p>
供事緊張道:“通政司的每一封題本,下官全都,全都拿過來了呀!”
“拿過來了?拿過來了為什么我父親沒有看到!還是錦衣衛(wèi)有了動靜才知道的!”
方正坤怒聲質(zhì)問。
供事哪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方正坤看他這樣,心中暗恨。
要不是他們做事不認(rèn)真,這件事也不會鬧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你等著!等下我····”
“這不是方少卿嗎?怎么看上去怒氣沖沖的?難不成是這供事做錯了什么?”
車公肅直接打斷了方正坤的話。
方正坤面帶怒容:“有題本沒經(jīng)過內(nèi)閣的批注就遞了上去,他做事如此不用心,我看留著也沒什么用!”
供事臉色一白,有些著急道:“下官真的不曾遺漏,全都,全都拿來了···”
車公肅笑道:“我當(dāng)什么事呢?是不是那封彈本?我有印象!我當(dāng)時看了順手和其他的放到了一起,結(jié)果給忘了,想來應(yīng)該是司禮監(jiān)的人當(dāng)做呈給陛下的,然后給拿走了?!?/p>
方正坤怒意一滯,僵硬的轉(zhuǎn)過腦袋:“所以,是你不經(jīng)過商議,直接將題本遞給了司禮監(jiān)?”
車公肅一臉懊悔:“老夫年紀(jì)大了,容易忘事,順手一放就給忘了,此事我會向元輔說明的?!?/p>
看他如此輕描淡寫,方正坤哪能看不出他是故意的?
他破口大罵:“你他娘···”
方正坤指著車公肅正要問候一下他全家,結(jié)果被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打斷:“方正坤!”
已經(jīng)許久沒聽到有人直呼自已名字,方正坤后面的話自然被打斷了。
他放下手扭頭看去,只見有兩人抬著一座肩輿走了進(jìn)來。
方正坤大驚,連忙上前撲到方荀腿邊:“父親,您怎么了?”
方荀靠在肩輿上,裹了一層薄毯子,臉色煞白。
就連車公肅都忍不住關(guān)切道:“來人?。】旖杏t(yī)!”
方荀擺手苦笑:“陛下已經(jīng)叫御醫(yī)給老夫看過了,不過是年紀(jì)大了身子不中用,天氣稍微有些變化,就忍不住受了寒?!?/p>
他抓著方正坤的手站了起來,將方正坤抓的生疼。
方荀站在那里,倚靠在方正坤身上:“請趙尚書過來,有話老夫一并說了吧?!?/p>
趙尚書很快就被人喊了過來。
看到這個場面也是一愣。
方荀坐在位置上,極力的坐正身子:“老夫最近身體不適,已向陛下請了長假,日后文華閣中的事宜,就全權(quán)交給兩位處理,日后勞煩兩位多費心了?!?/p>
車公肅和趙尚書對視一眼,都有些吃驚。
方正坤愕然的看著父親,被方荀暗中掐了一把,他連忙回神,收斂了神色。
趙尚書關(guān)切的問道:“這····是下官的份內(nèi)之事,只是元輔怎突然生病了?是什么引起的?御醫(yī)看過了嗎?”
方荀淡淡道:“御醫(yī)已經(jīng)看過,說是有些受涼,回去喝些藥養(yǎng)一養(yǎng)就行,老夫為大乾殫精竭慮這么多年,剛好也趁機(jī)歇一歇。兒啊,去給我收拾一下東西,咱們走?!?/p>
方荀拍了拍方正坤,他連忙蹲下身子:“父親,我背你?!?/p>
看著父子倆離開的背影,趙尚書半晌回不了神:“這···這么突然?”
車公肅是佩服的,“不愧是方閣老,夠果斷!”
看勢不對就立馬裝病回家,哪怕后面查出什么,陛下看在他年紀(jì)大了,又生病的情況下,也不好太過苛責(zé)。
畢竟這可是三朝元老。
——
和車公肅想象中不一樣的是,方荀是真病了。
方正坤背著父親出了文華閣直奔馬車上,車內(nèi)已經(jīng)被下人鋪上了厚厚的墊子,直廬中的東西也是下人去收拾的。
伺候著人躺下,方正坤這才著急道:“父親,好端端的,您怎么病了?”
他也不知道是為自已,還是為父親著急,總之滿頭大汗。
方荀聞言,半撐起身子,使出吃奶的力氣,朝著方正坤的臉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怒吼道:“被你氣的!外人面前,我給你留著臉呢!”
方正坤捂著臉頓時不敢吭聲了。
方荀癱回去,抬頭看著車廂頂,老淚縱橫:“老夫一生的清譽,全都被你毀了!如果還不走,只怕是晚節(jié)不保!你還問我為什么?”
方正坤有些難以接受:“有這么嚴(yán)重嗎?”
父親這病該不會是被嚇住了吧?
自已的兒子什么樣,方荀心里一清二楚。
他不用睜眼看,就知道兒子在想什么,所以他決定好好的和兒子講一講道理。
“我告訴過你多少次?先揆后度,所以應(yīng)卒!所有的事情開始之前,都需要有全局的觀念和考慮,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只有先一步看問題, 才能敏銳的察覺到危險,預(yù)先想好對策,以免禍及已身!”
“我叫你離六科遠(yuǎn)一些,為什么不聽?你玩的轉(zhuǎn)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