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三年一次的殿試時間。
王學(xué)洲雖然是翰林院的學(xué)士,但資歷尚淺,監(jiān)考和閱卷的工作自然輪不到他頭上。
不過他覺得這樣倒是挺好的,如果今年讓他監(jiān)考和閱卷,徐山他們便不能住在家里了。
他如往常一般給五皇子授完課,五皇子看著他突然問道:“先生,如果書籍不再昂貴,是不是天下人都讀的起書?”
王學(xué)洲默了片刻才問:“殿下為何會這樣問?”
五皇子語氣沉重:“因為這段時間都在忙著科舉一事,我便也了解了一下這方面的消息,我發(fā)現(xiàn)從太祖那一代開始到現(xiàn)在,每一屆科舉走到最后,出身微寒之人越來越少了。”
“能進入殿試的,要么是書香世家,要么就是家中有人為官,亦或者是沒落的大家族,我擔(dān)心再這樣下去,會有第二個崔家出現(xiàn),哪怕沒有如崔家這般的存在,可一直這樣下去,科舉會不會變成了那些勛貴人家爭權(quán)奪利的地方?那么普通人又該怎么辦?”
“先生,我在宮外生活了好多年,也曾是普通人中的一員,我,為他們擔(dān)憂?!?/p>
王學(xué)洲原本以為這段時間他和六皇子沒事就爭論哪個人能奪得狀元這事是鬧著玩的,現(xiàn)在看來只是表面而已。
甚至五皇子今日能說出這些話,王學(xué)洲對他都有些改觀。
他重新坐了下來:“理論上來說,書籍只要能夠便宜起來,確實能讓普通人讀書的機會提高很多。”
要說人人都能讀書,那就太過理想化了。
不過五皇子卻覺得哪怕提高一些普通人讀書的機會,也是好的。
他鄭重道:“我知道這件事不容易,但如果有機會,我想嘗試一下,我已經(jīng)讓人私下里尋找有經(jīng)驗的紙匠、雕版匠和刻字匠了,到時候再尋一些能人,一起想想辦法,解決一下紙張和印刷的問題,書籍自然不會再昂貴?!?/p>
看著五皇子滿心的熱血,王學(xué)洲提醒道:“這件事,您和陛下商量過了嗎?”
五皇子有這個心,王學(xué)洲十分欣賞,也很支持。
但可惜,他現(xiàn)在還是一位地位不穩(wěn)的皇子,搞這些,事情能不能成還是一回事,但他被人搞下去的幾率卻大大增加了。
五皇子看著他:“我知道先生什么意思,我不會不自量力的,這件事不急于求成,我只是··想先準(zhǔn)備著?!?/p>
王學(xué)洲看著他:“殿下,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您要做的這件事牽連甚廣,福澤萬民,越是如此,就越是要能按的住性子,不能輕舉妄動?!?/p>
五皇子眼神明亮的看著他:“您會幫我嗎?”
“幫助像您一樣的學(xué)子,幫助像您這樣想要通過讀書來出人頭地的人?!?/p>
王學(xué)洲站起身:“臣一介文官,并不懂造紙、印刷之事,只怕是有心無力?!?/p>
五皇子露出一個笑容:“沒關(guān)系,只要您不反對就成?!?/p>
離開了重華宮,王學(xué)洲扭頭看了一眼。
今日五皇子說的話對他也不是一點觸動沒有的。
回到家他就開始回憶活字印刷術(shù)的基本原理,并寫在紙上整理了一下。
可他寫完看完后,還是燒了。
這是一件好事,但現(xiàn)在并不是一個好時機。
五皇子課程結(jié)束,想到王學(xué)洲的話,猶豫了一下去找仁武帝,訴說了自己的想法。
仁武帝躺在床榻上,盯著蕭昱照看了許久,直把五皇子看的心中忐忑起來。
“作為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好惡不言于表,悲歡不溢于面,你現(xiàn)在這是在緊張?”
仁武帝的聲音響起,蕭昱照立馬收斂了神色,恭敬開口:“因為是父皇,所以兒臣這才沒有掩飾?!?/p>
仁武帝不為他這話所動:“在任何人面前,你都不該如此淺顯。以后你能靠的只有自己,永遠不要把自己的喜惡、情緒擺在臉上,不然你就是將自己的弱點暴露于人前。”
蕭昱照深吸一口氣,第一次提出反對:“父皇,兒臣先是一個人,再是其他,作為人而言,有七情六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兒臣難道要無時無刻的帶著一張假面在臉上嗎?私下里,在親近的人面前做回自己也是情理之中?!?/p>
仁武帝冷笑:“親近的人?越是親近的人捅你的刀子就越狠。坐在這個位置上,高處不勝寒你以為只是說說而已嗎?”
蕭昱照看到父皇激動地臉,很想反駁他此時他不就是?
可想到這次的中毒事件,他終究沒說出戳人心窩的話。
仁武帝看了他一眼:“你說的此事暫時擱置,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未免太過幼稚?!?/p>
蕭昱照猛地抬起頭:“為何?難道父皇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面?明明您也在想辦法提拔寒門子弟···”
仁武帝打斷了他:
“讓天下人都讀書?那種地的事情,誰來干?你每日衣食住行,哪樣不要人伺候,到時候誰伺候你?書讀得多了,人的想法也就多了,人人都明白了事理,人人都懂得了思考,你又如何管理其他人?”
“這是其一!”
“其二,印刷、紙張、人工等問題,你如何解決?就算這些你都解決了,真的找到了可以讓書籍成本下降的法子來,你如何推廣?你現(xiàn)在動的可是各大書局、那些勛貴人家的利益,旁人不攔著你就不錯了,又怎會幫你?你以為,這朝野上下是你的一言堂,你說怎么干別人就怎么干?”
“其三,朕還沒死,這里輪不到你做主,退下吧?!?/p>
蕭昱照猛地捏緊了拳頭,看著仁武帝眼中有不服閃過。
仁武帝卻不再看他,閉上了眼睛。
蕭昱照拳頭緊了緊,松開了:“兒臣告退?!?/p>
····
王學(xué)洲沒想到楊禾只在蒙家待了一天就跑了回來。
回來的時候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豬蹄,站在兩只狗面前享受的左一口,右一口,勾的大黑和二黑涎水流了一地。
“嘶!我看楊禾這小子,逗狗的樣子可一點兒都不傻?!?/p>
趙行深吸一口氣,看著楊禾的樣子陷入了沉思。
王學(xué)洲嘴角一抽:“楊禾,你不是去蒙家玩兒?怎么回來了?”
楊禾扭過頭,用吃的滿嘴流油的嘴巴對準(zhǔn)王學(xué)洲,‘噗’的一聲從他嘴巴里吐出一顆骨頭朝著王學(xué)洲而去。
大黑和二黑興奮的一個躍起,張著嘴巴跳起將骨頭接住,四只前爪在王學(xué)洲的胸口留下了一道黑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