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秦猛雖值新婚燕爾,但他卻沒有沉醉于溫柔鄉(xiāng)中,絲毫未曾懈怠,反而更加謹慎。
盡管大周素有“新婚夫婦,夫旬日,婦月內(nèi)不逾閾。”意思是丈夫十天,新娘子門檻都盡量不出。
可這是邊陲軍寨,一切從簡,以守土之責為最。
秦猛如往常一般,先是細致地巡視了各處寨防,檢查哨卡、箭樓是否穩(wěn)固,詢問守夜士卒情況,后又前往校場點檢軍務,觀看士卒操練。
就在他巡至附寨門附近時,遠遠便看見三十多個精壯漢子,如同釘樁般佇立在風雪中等候。
那為首是個件虬髯大漢,身材魁梧如鐵塔般,正是李明,站在那里便自然生出一股剽悍之氣。周圍的風雪似乎都因其凜然氣勢而避讓三分。
見到秦猛一行人馬冒雪走來,李明虎目一亮,立刻揮手,帶著身后眾人快步上前,旋即“撲通”一聲,齊刷刷的單膝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動作整齊劃一,顯示出良好的紀律性。
“秦知寨!俺李明想好了,帶手下這幫兄弟,特來投奔!”李明聲如洪鐘,在空曠的雪地里回蕩。且?guī)е┰S江湖人的直爽與軍人的堅毅。
這位販賣過私鹽的漢子想過很多,見到海寧村村民迅速安頓下來,也在軍寨了解過許多事兒。
如軍寨接納各地流民,給他們飯吃,給他們衣服穿。
再如這位秦知寨兇悍,曾一刀斬殺朝廷命官。短短一兩個月的時間,連戰(zhàn)連捷,打得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斬首甚多,交換俘虜更是得牛羊無數(shù)。
這種鐵血、勇猛的邊塞將領(lǐng),值得他李明追隨。只為了能夠殺韃子,能夠護佑一方百姓。
李明腰板頂?shù)墓P直,向秦猛一拱手,鏗鏘表態(tài):“俺們沒啥大本事,就是有把子力氣,求知寨收留!俺們愿追隨知寨,刀山火海,絕無二話!”
秦猛見狀,立刻翻身下馬,大步流星地走上前,雙手穩(wěn)穩(wěn)地將李明攙扶起來,目光掃過他身后那群眼神熾熱、一看便知是經(jīng)歷過廝殺的漢子。
“李明兄弟請起,諸位兄弟請起!你們來投奔,我秦猛求之不得,歡迎各位好漢加入邊軍!”
他心中喜悅,軍寨衛(wèi)戍營初建,正是用人之際。而且李明驍勇善戰(zhàn),其手下也皆非庸碌之輩。
尤其是人群中一對相貌酷似、身材同樣魁梧驚人的孿生兄弟,各自扛著一柄沉甸甸的狼牙棒,想必就是李明麾下以勇力著稱的李威和李猛,皆是氣力過人,能沖鋒陷陣的悍卒。
秦猛當即朗聲道:“李明,我知你和你這幫兄弟慣走江湖。從現(xiàn)在起,便任命你為隊將!
你和你手下這些弟兄,暫且先編入我的親兵隊,由阮氏三兄弟帶著,盡快熟悉軍中號令、規(guī)矩,并隨隊伍,勤加練習格斗,廝殺之術(shù)!”
他拍了拍李明的肩膀,繼續(xù)道:“待得來年開春,冰雪消融,我便有意籌建水軍,控制這段拒馬河,屆時,正是你等大展拳腳之時!”
李明等人聞言,臉上頓時涌現(xiàn)出激動與感激之色。他們就是出生在海邊村坊,最擅長水性。
當即,李明再次抱拳行禮,聲震四野:“謝知寨提拔!屬下等必當竭盡全力,萬死不辭!”
“好,水軍至關(guān)重要,你們先去登記,領(lǐng)取甲胄,等有時間,咱們再聊?!鼻孛团呐臐h子的肩膀,又讓親兵帶他們回官署,編成新的小隊。
送走李明一行后,秦猛立刻將精力投回軍寨事務。他先是巡視了依附著主寨擴建的附寨區(qū)域。
如今的新兵營已徹底成型,成為軍寨中規(guī)模最大的營區(qū),足可容納三千人馬。
偌大的校場上,此刻人聲鼎沸,劃分為三大區(qū)域:
一側(cè)是近期從流民中招募的數(shù)百新兵,處在吃飽養(yǎng)身體階段,正進行著最基礎(chǔ)的隊列操練。
另一側(cè)是五百余人的編外隊伍,他們是各家族挑選的壯碩漢子,訓練內(nèi)容已加入兵器格斗。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校場中央那片黑壓壓的人群。
——這便是帥司剛從幽州帥司調(diào)撥來的五百新兵、數(shù)百青壯,總數(shù)逾千。這些人大多身體強健,精神面貌遠非面黃肌瘦的流民可比。
尤其是新兵,經(jīng)過簡單操練。
這批人入軍寨后,已根據(jù)特長、身高做了初步劃分,標記為步兵、騎兵等不同兵種的苗子。
然而,面對這支難得的“生力軍”,秦猛心中卻無多少喜悅,反而存著深深的警惕。
這些人來自幽州,與帥司及幽州官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他無法確保其中沒有摻雜進來的“眼睛”和“耳朵”。
因此,這批人目前僅處于觀察和基礎(chǔ)隊列訓練階段,真正的編組分隊、戰(zhàn)技操練尚未開始。
此事秦猛已與老成持重的保長王槐、心思縝密的諸葛風私下商議過。
為甄別可能的奸細,他們定下了方略:一方面,由王槐、諸葛風等人輪流出面,隔三岔五便對這批兵員進行“思想疏導”,看似閑聊,實則潛移默化地抖露幽州官僚體系的腐敗丑惡。
另一方面,根據(jù)實際情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把界河畔邊民長年被騷擾的事說出來,凸顯出草原韃子兇殘,樹立起民族大義的信念。
最后則大力宣揚軍寨“有功必賞、善戰(zhàn)者升職、分田分地”的規(guī)矩,用切實的利益和邊塞生存的危機感,逐步瓦解他們可能存在的舊有忠誠,將他們捆綁,培養(yǎng)對軍寨的歸屬感。
“姜還是老的辣呀,我有保長,定可消除隱患?!鼻孛涂吹嚼媳iL王槐的身影,臉上笑意漸濃。
各家族商賈送來的青壯,護衛(wèi),已有不少轉(zhuǎn)入軍籍,還有部分人愿意把家眷遷到邊寨落戶。
他從附寨特意開辟的一處小門而出,帶領(lǐng)親兵隊,踏著積雪,直奔兩三里外的一處山坳。
這里是他身體原主記憶里常來拾柴的地方,已然脫離了主寨周邊的林帶范圍。地勢得天獨厚,四面環(huán)山,中間是一片寬闊平坦的盆地。
如今,這片盆地已不復往日荒涼,依托山勢建起了前后兩座關(guān)隘,有一隊兵卒日夜守衛(wèi)。
關(guān)隘附近,兩個可容納千人的臨時營地聳立。海寧村村民、帥司撥付新兵的家眷被安置于此。
與食不果腹的流民不同,這些百姓自有行李家當,安頓起來更為省事。軍寨主要提供糧食、御寒的衣物,并采用“以工代賑”的方式,組織青壯清掃積雪、修建屋舍、參與訓練。
負責此地防務和管理的常勇、阮二見秦猛到來,立刻上前匯報。秦猛仔細查看了民眾的安置情況,見雖簡陋卻井然有序,心下稍安。
他又督導駐扎在此地的新兵隊伍操練,勉勵了幾句。
返回主寨時,他特意繞道軍醫(yī)局,看望了此前戰(zhàn)斗中負傷的弟兄,叮囑醫(yī)官護工好生照料。
處理完這些繁雜事務,秦猛才回到自己的官署。
他雷打不動地開始了自身的武藝錘煉,隨后又親自調(diào)教親兵隊、暗部隊伍的搏殺技巧。
吃過晚飯,他還在燭火下,教授諸葛風,李恒等親信簡單的算術(shù)和阿拉伯數(shù)字記錄方法。
更手把手地傳授陳麻子和石地虎暗部隊伍傳授偵察、潛伏與搜集情報,追蹤的技巧要點。
時光便在這忙碌中飛逝,一轉(zhuǎn)眼,兩天過去。
臘月二十三,小年已至,年關(guān)的腳步愈發(fā)近了,空氣中似乎也隱約多了一絲節(jié)慶的氣息。
但軍寨上下,依舊籠罩在緊張而有序的備戰(zhàn)氛圍之中。
邊塞之地,寒風越發(fā)凜冽。
但今天,臘月二十三,是民間的小年。除了必要的巡邏和警戒,寨民們開始三三兩兩前往附寨預留街道臨時搭建的集市,采買年貨。
沒錯,邊陲戍堡也有這臨時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