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署后院,氣氛略顯肅殺!
二十六名年輕女子身披統(tǒng)一的褐色皮甲,手持長矛,腰佩短刀,五人一組,扼守著廊下、門洞、要道。
她們站姿挺拔,目光銳利,雖略顯青澀,但那股經(jīng)過嚴格訓練后凝聚的氣勢已不容小覷。
這正是以秦小蕓和王艷為首的女子護衛(wèi)隊。成員多是自冷艷山寨劫難中幸存下來的女子,年紀多在十六至二十五之間。
近來的刻苦操練,褪去了她們曾經(jīng)的柔弱,磨礪出幾分軍人的硬朗。
她們身上的裝備,從皮甲到腰刀長矛,再到少數(shù)人配備的弓弩,皆得益于秦小蕓四處“化緣”。
鐵匠作坊的李鐵匠按要求,加班加點打造兵刃,木工坊的魯明精心調(diào)試矛桿,強弓,衣甲坊的王嬸帶隊為她們量身趕制合身的皮甲。
這一切,表面上是秦小蕓憑人緣爭取,實則都經(jīng)過了守將秦猛的默許,甚至在某些不便明言的支持下,這支獨特的女兵隊伍才得以初步成形。
秦小蕓身穿皮甲,腰掛長刀,腳踏锃亮馬靴,一襲大紅披風在微風中拂動,更顯神采飛揚。
她帶隊,沿著巡邏路線緩步而行,聲音清亮:“都打起精神!河畔號角未再響起,但韃子狡詐,難保不會另有詭計。我們的首要之任,便是守好這官署后院,確保夫人萬無一失!”
“小蕓隊長,”
年紀稍長、性格穩(wěn)重的紅姑拉了一下秦小蕓的臂甲,目光投向不遠處馬廄中那些噴著響鼻的戰(zhàn)馬,低聲道:“瞧那些騎兵弟兄來去如風,好不威風。
咱們姐妹如今步戰(zhàn)已有些模樣,若能有些馬匹操練騎術(shù),將來或真能上陣殺敵,而非僅困守院內(nèi)?!?/p>
“是啊隊長?!彼砼悦嫒菪沱惖奈那僖残χ胶停骸澳憧墒乔貙④姷挠H妹,若你開口討要些馬匹用于訓練,將軍想必不會駁你的面子吧?”
“這個嘛……”秦小蕓聞言,俏臉微露難色。
她現(xiàn)今的坐騎棗紅馬,還是她軟磨硬泡了秦猛許久才得來的。再要討要戰(zhàn)馬訓練女兵,恐怕……
紅姑眼珠一轉(zhuǎn),故意激將道:“小蕓隊長,你就試一試嘛!怎么,莫非是怕秦將軍訓斥?”
“誰、誰說的!”秦小蕓到底年少,受不得激,立刻手插纖腰,挺起胸膛,傲然道:“我只要開口,我哥斷無不允之理!不過幾匹馬兒……”
她只顧著逞強,卻未察覺紅姑、文琴等人已悄然閉嘴,神色恢復肅穆,與她交好的姐妹更是連連使眼色。
“我說真的!我這就……”秦小蕓見眾人不語,以為她們不信,正要繼續(xù)夸口,忽覺光線一暗,一道高大的陰影將她籠罩。
她猛地轉(zhuǎn)身,只見秦猛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站在她身后,甲胄上沾染的血漬尚未干透,渾身散發(fā)著血腥與煞氣,臉色沉靜,不怒自威。
秦猛剛與趙平、周揚等將領(lǐng)議完軍情,調(diào)整了界河軍寨的防御部署,這才率親衛(wèi)回官署稍作休整。
豈料一進后院,便見到后院女兵守護在各處,自家小妹在帶隊巡邏、訓話,可走近一聽,秦猛臉頓時黑了下來,這小丫頭竟然在吹牛!
“呀!哥——”秦小蕓先是一驚,隨即小臉上綻開驚喜笑容,像只雀兒般欲撲過去。
“哼!”秦猛冷哼一聲,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女孩光潔的額頭,讓她無法近身,只能雙臂亂舞。
他目光如電,掃過院內(nèi)眾女兵,聲音沉渾:“刻苦訓練搏殺,是好事。想學騎術(shù),亦可。
但需腳踏實地,先步戰(zhàn)根基扎實,再圖其他。至于上陣殺敵,”
他頓了頓,語氣加重,“何時能勝過軍中輔兵,再言不遲!”
說罷,他沉聲道了句“你給我過來”,便像拎小雞崽似的,提著秦小蕓的后衣領(lǐng),大步走向正屋。
秦小蕓徒勞地蹬著腿,小聲抗議:“哥,快放我下來!姐妹們看著呢,太丟人啦!”
秦猛卻充耳不聞,徑自入小院,反手帶上房門。
后院內(nèi)眾女這才松了口氣,相互對視,眼中皆有后怕。
秦猛將軍浴血而歸,那股剛從沙場上帶來的凜冽殺氣,一個眼神掃過來,便令人心膽俱寒。
院中的氣氛剛松弛幾分,紅姑便輕輕拍了拍飽滿的胸口,望著緊閉的正屋門,低聲笑道。
“將軍剛從戰(zhàn)場上回來,身上那股子煞氣,可把我嚇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不過話說回來,將軍又打勝仗了吧?方才遠遠瞧見親衛(wèi)們臉上的喜色,想來定是大獲全勝!”
文琴握著長矛的手緊了緊,眼神亮了幾分:“可不是嘛!自打咱們來了這軍寨,有將軍在,就沒再怕過韃子和山賊。
這段時間總是聽說,將軍帶著弟兄們硬是把狼戎騎兵擊潰多次,收獲頗豐,寨內(nèi)馬匹成群嘍!這份能耐,放眼整個邊塞,也沒幾個能比!”
兩人正說著,引得其他女子附和。
紅姑是幽州城酒樓掌柜之女,半年前,隨叔父外出采買,遭山賊劫掠,叔父慘死,她被軍寨隊伍所救。
文琴原是雙塔鎮(zhèn)地主家的三小姐,春日踏青時被山匪擄走,因怕歸家受辱,輾轉(zhuǎn)投奔了軍寨。
聽著近處的練兵聲、遠處的號角聲,再想起秦猛方才沉穩(wěn)威嚴的模樣。兩人心中的敬佩又深了幾分。
“好好練吧,”紅姑側(cè)頭看向文琴,語氣認真,“只有咱們自己有本事了,才能不辜負將軍的庇護,將來也能像男兵們一樣,為軍寨出力?!?/p>
文琴重重點頭,攥緊長矛,轉(zhuǎn)身歸位時腳步比先前更顯堅定。
……
屋內(nèi),秦小蕓耷拉著腦袋,老老實實站著。秦猛換上了常服,一邊倒著熱水,一邊訓斥。
“這兩日,你嫂子身子不適,你這瘋丫頭不在跟前悉心照料,倒有閑心在外頭吹噓、逞能?”
“哥,我知道錯了,以后定當……”秦小蕓癟著嘴,一副可憐相。
“以后?你還想有以后?”秦猛板著臉。
榻上,臉色微有好轉(zhuǎn)的陳月娘輕輕拉住秦猛的衣角,柔聲道:“猛子哥,小蕓年紀尚小,貪玩些也是常情,日后慢慢教便是了,莫要太過苛責?!?/p>
“罷了,不說這個?!?/p>
秦猛嘆了口氣,面色稍緩,將溫水遞給陳月娘,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確認體溫正常,心下稍安。
他轉(zhuǎn)向小妹,語氣凝重:“小蕓,你記著,年輕氣盛是好事,但你未經(jīng)歷過社會毒打,不知道人心險惡,以后在外頭行事,多長個心眼?!?/p>
“知道了?!鼻匦∈|忙不迭點頭。
“你不知道?!鼻孛涂吹叫∶眠@模樣,便想到自己當年后世父母,也是這樣苦口婆心勸說自己,當時知道了,轉(zhuǎn)頭就忘了,依舊魯莽沖動。
他臉上露出苦笑:“算了,以后你吃了虧就會明白的。重要的是,軍中強者為尊,靠自身本事。
哥是你的靠山不假,保你無人敢欺。但你斷不可仗著‘秦猛之妹’的名頭虛張聲勢,如今日馬匹之事。
想要,就當循正途??删呶某蕡篑R廄,申明訓練所需馬匹數(shù)量、用途,經(jīng)主事官吏核實,報我審批。合乎規(guī)制,我自會準予。而不是被人慫恿,逞口舌之快,胡亂許諾,你可明白?”
“嗯!明白了,哥!”秦小蕓重重點頭。
秦猛神色緩和,將女孩拉到身邊坐下,拍了拍她的腦袋:“你很聰明,但一定要多長個心眼。女兵訓練時要添個規(guī)矩,平時少議論是非。
既然想從軍,首要便是吃苦耐勞,練就真本領(lǐng)。為我妹子,更應身先士卒,為眾人表率。望你勤勉不輟,將來成為一名不讓須眉的女將軍?!?/p>
“嗯!”秦小蕓握緊小拳頭,雙眼放光,連連點頭。
“猛子哥,韃子那邊……”陳月娘見兄妹和顏悅色地說著話,露出欣慰笑容,隨即又憂心問道。
秦猛寬慰道:“不必憂心,韃子此番吃了虧,總得舔舐傷口,短期之內(nèi),應無力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