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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木工坊提案

堡內(nèi),木匠坊里一片熱鬧。

“哧啦——刺啦——”

鋸木頭的銳響、刨刀削木料的悶聲、鑿子敲釘子的撞擊聲混在一起,震得人耳朵嗡嗡響。

魯明是堡里手藝最好的木匠。因為活兒干得出色,秦猛讓他當(dāng)了工頭,管著整個木匠坊的事。

這位魯師傅的手藝真沒話說。他家?guī)状硕际悄窘?,祖上還給宮里做過許多精巧玩意兒。

他做的木桶裝水三年都不漏,做的機關(guān)榫卯細(xì)得比頭發(fā)絲還密,幾十年都拆不開。后來手藝遭同行嫉妒,家道中落,才流落到這邊關(guān)。

魯師傅不光手藝好,做事還特別細(xì)心。在他的打理下,木匠坊總是井井有條,忙而不亂。

七八個木匠師傅帶著學(xué)徒各自忙碌著。地上鋪滿了剛刨出來的刨花,帶著竹子和松脂的清香。

成捆的箭桿很快就堆了起來。

韌性極好的硬木在師傅們熟練的操作下,蒙上浸過油脂的牛皮,變成一面面堅固的圓盾。

角落里,特意選的弓坯在煙霧中熏烤、彎曲定型,老師傅正指點幾個眼神亮、指節(jié)粗的青年,教他們怎么把泡得正好的牛筋精準(zhǔn)上弓弦。

最顯眼的是,幾副正在做的龍骨,結(jié)構(gòu)精巧。用水推動的小輪轂正在魯明親自盯著拼接。

“這里的榫卯必須咬緊!”魯明沉聲指點,手指敲著關(guān)鍵的接口。

“這不是普通東西,開春引水的命脈全靠這幾根梁柱!”

……

秦猛帶著一身火器工坊特有的硫硝味,走進了這片滿是木料和汗水的地方。

他心里清楚,火藥這東西是根基,但能填飽肚子的錢糧才是真正的命脈。

雪花鹽已經(jīng)有了著落,蒸餾酒這既能換錢又能療傷的好東西,必須趕緊做出蒸餾裝置來。

他掃了一眼工坊,目光落在那位約莫五十歲、臉上刻著風(fēng)霜卻滿眼專注的老匠人身上。

魯明確實是塊真金子!他的手藝在流民里就像珍珠一樣珍貴,讓木匠坊做出來的制式硬弓,圓盾等,比城寨發(fā)的硬弓還要好上一些。

此刻,魯師傅那雙布滿老繭、卻靈巧得很的手,正專注地捏著幾塊薄如柳葉的榫卯木片。

那神情,像將軍在沙盤上布陣般認(rèn)真。

“大人。”隔壁的李鐵匠帶著一身煤灰味走了過來。

秦猛讓無關(guān)的人走開,只留下幾位核心的老師傅,目光銳利地說:“諸位,跟我做個新物件?!?/p>

“要一個特別的大木桶,必須嚴(yán)絲合縫。上面開個氣孔,接一根長長的細(xì)管,拐幾個彎最后接到?jīng)鏊劾铩木褪前颜趄v的‘氣’變成水。”

他一邊說,一邊拿起一根斷木在滿是木屑的地上畫了起來。簡單的線條卻把蒸餾的原理說得明明白白——熱氣升起來,遇到冷就變成水珠。

“這……這么神奇?”魯明的眼神從困惑變成震驚,最后像看到稀世珍寶一樣發(fā)亮。

“妙,妙??!蒸云化水的道理還能這么用?”

魯明拍著手叫好,但很快皺起眉頭,有些猶豫地說:“不過大人,這密封的關(guān)卡太難了。

尤其是那彎管接口的地方,不光要密封好,管子的弧度還得特別精準(zhǔn),不然水汽不通暢,可能會回流爆裂……做起來不容易,得要李老弟的銅鐵手藝幫忙。”

“魯師傅盡管吩咐。”李鐵匠立刻拍著胸脯保證:“我的爐子隨時聽大人和魯大師吩咐?!?/p>

“有李師傅幫忙,就有三成把握了?!濒斆餮劾镉钟袎毫τ钟信d奮,像在鍛打一塊硬鋼。

秦猛笑著安撫大家,聲音沉穩(wěn)有力,蓋過了作坊的嘈雜:“魯師傅,放手去做,就當(dāng)成你那些精巧的榫卯活計來琢磨,完善,別灰心。”

“別擔(dān)心浪費材料,只要能成,本官重重有賞。參與的匠人,當(dāng)場就賞十兩紋銀,管夠飯。”

“十……十兩?!”周圍響起一片抽氣聲。幾個正在拉鋸的學(xué)徒手一抖,鋸子差點鋸到腿上。

連魯明、李鐵匠這種見過些世面的,也瞪大了眼睛。

就別說,幾天前還是快餓死的人,現(xiàn)在不僅吃飽穿暖,只要干好活,居然能拿到額外賞銀?

秦猛要的就是這股干勁。他看著一張張漲紅的臉,像點燃柴火的火種一樣說:“在大伙努力下,軍堡壯大,以后這種精巧的活兒只會更多。

木工、鍛造,甚至屯田水利,手藝好的人都能得重賞!等軍堡升級成軍寨,功勞大的人——獲得職位,甚至封官入署,很快就能實現(xiàn)!”

職位?封…官?

整個工坊瞬間安靜下來,很快爆發(fā)出粗重的喘息聲。

希望的火苗一旦點燃,連卑微的塵埃都被照得滾燙。

“大人?!濒斆髀曇羲粏?,卻字字鏗鏘有力:“小人這把老骨頭豁出去了,一定做得滴水不漏,不然提頭來見?!?/p>

“鐵匠坊絕不含糊!肯定打出最好的東西!”李鐵匠不甘落后,激動得頭發(fā)都豎起來了。

“大人放心,我們拼了!”幾個老師傅和各自的學(xué)徒熱血的應(yīng)和聲,幾乎蓋過了工具的撞擊聲。

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蔫徔搪曇幌伦幼兊糜置陀钟袆艃?,仿佛鑿的不是木頭,是通往官袍的階梯。

秦猛看著這群因為有了盼頭而干勁十足的手藝人,嘴角露出一絲少見的、帶著溫度的笑容。

三百六十行不分貴賤,關(guān)鍵是要有上升的路子。

秦猛拿起紙筆,又仔細(xì)畫起草圖,反復(fù)琢磨關(guān)鍵的地方。就在他要畫完蛇管的彎曲度時。

一個蒼老又急促的聲音穿過喧囂傳了過來:“秦管隊,秦管隊,秦管隊……老頭子有急事!”

保長王槐拄著他那根油光锃亮的拐杖,規(guī)矩地站在坊外,探頭張望,干瘦的臉上滿是焦急。

又來了……秦猛按了按發(fā)脹的太陽穴。這倔老頭,古稀高齡,怎么勸說都無法讓他改口。

他交代魯明和李鐵匠等人后,便向工坊外走去。

“老人家,說了不用這么稱呼……”

“規(guī)矩不能破?!蓖趵媳iL滿臉固執(zhí),腰板挺得筆直:“我身為保長,更得帶頭守規(guī)矩。”

秦猛懶得跟他爭,問道:“什么事,這么急?”

“青陽縣衙的‘催命鬼’來了!”王槐壓低聲音,渾濁的眼睛直勾勾盯著秦猛。

“誰?”秦猛猛地抬頭,眼皮跳了一下,有點疑惑。

“就是那個專門來咱們軍堡收‘買命錢’的胥吏,張琨。”王槐說出這個名字時,一陣咬牙。

張琨?

這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在秦猛腦子里。穿越過來那天,未婚妻和小妹欲自盡的慘狀、苛捐雜稅,那混蛋臨走時丟下的冰冷威脅……

畫面一下子全涌了上來。

“哼!他…居然還敢來?”秦猛從牙縫里擠出聲。抑制不住的殺意令周圍的溫度都好像降了幾分。

他腰間的佩刀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怒意,沒碰,沒風(fēng)卻自己動了起來,發(fā)出低沉的嗡鳴。

“猛子,你給我穩(wěn)住。”王槐臉色一變,一步上前,枯瘦的手像鐵鉗一樣抓住秦猛結(jié)實的胳膊。

這老油條太清楚秦猛的手段了,那個青陽縣巡檢就是例子。

他渾濁的眼睛里閃著警告的光:“你現(xiàn)在是當(dāng)官的,不是山溝里的野路子,必須沉住氣。

再恨,也得笑著臉,再怒,也不能先拔刀。話到嘴邊先想三遍,一個字都不能讓人抓住把柄!”

他一連串低吼,說的全是用血淚換來的保命道理:“你跟你爹一個樣,千萬不能走他的老路?!?/p>